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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又因?为小蛇是横着绣,还是竖着绣,又陷入了一场情绪低谷。

他静不下来。

为什么,他今日感到这般不安?

郑夙收起了丝线,指尖点在?手背的日月珠上。

日月珠,是昆吾神洲独有的天灵之珠,他与郑阴萝所种下的,自然是兄妹特有的合联之珠,他是能感应到郑阴萝的存在?,以及她的心境涌动?。

此时的日月双珠在?隐隐发烫,有一种充盈的愉悦浸润着。

他愈发不安。

郑阴萝在?做什么?容兰麝有没?有在?好好看着她?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他双指又拨弄了下珠心,全然,没?有退热的迹象。

郑夙微抿着唇。

——当我不在?你身?边,是什么让你感到如此愉悦?是你的情劫吗?还是别人?

郑裙裙,你没?有不乖,也没?有向他们?索吻讨要,对吗?

郑裙裙,你不会的,你不会瞒着哥哥偷玩的,对吗?

纵然她在?他面前说过,视众生视炉鼎,要岁岁有新花,但郑夙依然觉得——

郑阴萝不会的。

他不会错辨,她对他的喜爱,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抵达不了那最深的爱海,哪怕浅薄得是转瞬而过的风,火山里飘落的融雪。

哪怕你对我不长久。

他也是郑阴萝心目中最特殊的。

郑阴萝从小就跟在?他身?边起居,赖床,穿衣,梳头,踮脚,每一道小小的稚嫩的影子,都印过高神兄长的衣袍襟带,练功,摘花,捧月,踢被,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像个小王八,不舒服会嚷着他,非得磨得他改口叫小裙乖乖,祖宗才会心满意足恩赐他一个安静的夜晚。

五时七候,他教她入道行功,四时八节,他牵她见礼观物。

似兄,似父,似师,似至亲。

正如日月,正如混沌,他与她,共生,依恋,同长,是可以凌驾于这诸世?之上任何一种亲密关系。

他以为,那是最完美,最牢不可破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最完美的,最牢不可破的羁绊,却在?今夜,在?这红帐之内,解出?了我最不想解的答案。

“郑夙,你来得好快呀。”

她手腕撑着一块玫红色的伟岸胸肌,娇呶呶地抱怨着,“人家的日月珠都要被你撑爆啦。”

郑夙施行了神梦幽鹤抄,借着日月珠的羁绊,从九重天阙直接通行到她的身?边,他闻到了一股腥味,是蔷薇水,鹅梨香,混杂进了一种强烈的、腥臭的体味。

是兽。

在?她笼里蠕动?。

于是,他指下太阿泄落一地寒光,将那英俊兽首高高抛起。

腥血在?神祇的脸庞绣了一条猩红的、不详的刺尾。

“不要玩了,郑阴萝。”

祂竟这样平静地说。

“把裙子拉好,跟我回?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没?关系,我知道她贪玩成?性,只要我,下一次,下一次,看得严实?紧密,她就不会再跑得开。

阴萝却有些玩味,“郑夙,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吗?郑夙,这里有三万顶红帐,你猜猜,你没?来之前,我进了多少顶?”

从那裹眼的冷绿丝绸里,轻缓地落下两抹浅浅的桃血,祂轻声道,“是么?才三万顶吗?你对哥哥——”

“竟是这般仁慈。”

郑夙这一次没?有拆天德玉章的亡字,祂首次脱下了全篇。

“天,将,不,德。”

于是,三万红帐,夷为平地,漫天飘起了血红蝴蝶。

只有阴萝这一帐,粘稠血腥地存在?着。

妖帝宓颂没?想到,自己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她的三万红帐美人,烟飞云散了?

她震惊不已,“哪个混账干的?!”

容雪诗也落在?她的身?边,“她那发疯的老?二?。”

狐狸忧愁长叹。

“真是老?二?老?三打?架,倒霉的只会是老?大。”

宓颂:“……”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分?明是你跑得最快!

此时,郑夙罕见撕开那一副圣人的假象,在?昏暗的篝火中,也在?步步逼近阴萝。

“这狼尾之兽,悍勇无双,今夜可曾满我的小妹?”

祂语调平和到近乎诡异。

“可你那么贪,又爱玩,定是没?有尽兴是吧?”

这至高天阙扬起了那一只白青俊手,长指钻进了黑颈带,唰的一声,冷水滑过,似是轻蔑,拆解了这一条镇守禁忌的大带,任由它垂落在?脚边,阴萝注意到,一向风仪秀整,冠服端严的郑夙,竟是破天荒裸了一双明秀雪足,姿态狼狈地来寻她。

祂就那样,避也不避,径直踩过那一颗英俊的狼首,像是沾着什么粘稠的蜜红糖浆。

“不要紧。”祂脚尖轻踩着阴萝的脚踝一侧,指尖冰寒抚上阴萝的颈胸,口吻也冷若冰霜,“我帮你,好好尽兴。”

但她却制止了祂。

“郑夙,你要好好遵守约定呀。”她指责祂,“说好做我的高神大兄呢?你在?干什么呀?”

祂竟跪伏下来,蒙着眼,却向光的一侧,显露出?他那姣好的、略带一抹软熟色的唇。

祂浑身?被爱火煎着,可理?智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祂道,“郑阴萝,你非要这样凌虐我的痛处,才教你痛快吗?我们?事已至此,你不该做的也做了,还能回?到从前?”

“只要你想呀,只要你愿呀。”

她半坐在?那一具无头尸身?上,手臂抱着那一根银灰色毛茸茸的狼尾,添了几分?娇媚,脚趾头高高扬起,甲面似珍珠粒一般,泛着盈盈的光。

郑夙垂首,“我不愿意。”

“嘻嘻,你不愿,你竟不愿吗,我的好高神,好共主,你怎能不愿呢?”

她伸脚,踩在?他的喉颈,滑着那一颗生涩的男珠,它被裹在?皮肉里,分?明是锋利,却不知如何对付她,于是她气焰愈发嚣张,“我也不愿呢,可我还不是任由你摆弄,从万年到如今呢,我好可怜呀,像个瓷娃娃,全身?都是你们?的印章。”

果然,她的后手从来都在?。

她在?凌迟着他,用她学会的情,用他最在?意的爱。

“这诸天,唯有那小凤皇,肯陪我落下神台,也愿意为我坠下天渊,对我才是全心全意的。”她语气里藏了一份憧憬与恋慕,“要是他真的,能从天渊再一次活着回?来,阿兄,你可能真的要为我们?写庚帖,筹嫁妆了。我要嫁他。”

“……”

郑夙哑声道,“郑裙裙,你休想。”

“怎么会是休想呢?”阴萝又笑?,“郑夙,你知道的,我要是让你送嫁,你送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你知道的,你拒绝不了我。”

祂不再言语,双手握住她的脚踝,用力分?开两侧。

轻盈的笑?声响起,祂听见她说——

“小哥,看看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怎么讨食讨得这样狼狈,都噎着了,真可怜哪。”

“可你要知道,从此夜起,往后的每一夜,你都要担心我在?哪一顶红帐,哪一场情海,你怎么办呢?我爱一个,你杀一个,然后杀尽你的众生么?”

于是在?这红莲血夜里,我终于见到,这一尊清冷如万古天雪的神祇,挟着祂的仓惶,脆弱,不安。

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台坠落,坠在?我的脚边。

啊。

凄美得真好看。

阴萝没?心没?肺地想着。

祂似乎再也忍受不住这束缚,挣开了那一条束眼的冷丝绸,眼睫沾着艳血,眼尾烧起病态般的胭脂。

“郑阴萝,是不是哥哥也跳了这九千丈的天渊,你方肯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