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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也就是在这个窗框前,无数个日月,她与谢兰修同坐一席,看春夏轮转,繁星丽天。

在阳光或者在烛火下安静地握笔书写,屋内阒寂,只剩下宣纸翻动的声音。

“喵呜”一声,发财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它轻轻一跃,就凭借着轻盈的身子上了小榻。它两只前爪搭在姜瑶的小腿上,一上一下,像是在伸着懒腰。

姜瑶正想要去摸它,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小猫咪好像在给她踩奶唉!

两只粉红的前爪来回在她小腿上按着,然后跳上她的膝盖上,踩着她的裙子,走来走去,东嗅嗅西闻闻,似乎在熟悉着姜瑶身上的气息。

但只过?了片刻,发财好像发现了比踩奶更好玩的东西——姜瑶腰带上的羽毛流苏坠子。

这是一个挂饰,由一片漂亮孔雀翎和流苏组成的小坠,上面悬挂四角铃铛,以一条红绳系在姜瑶的腰间,发财好像特别感兴趣,用它那小肉垫反复去拍那片孔雀翎,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姜瑶将挂坠取了下来,举起手来对合猫咪摇晃,小猫似乎被吸引住了,甚至学会了只用后腿站立,单支起双爪去碰那片轻飘飘的羽毛。

“发财喜欢这个?”

发财直勾勾地盯着那片五彩斑斓的孔雀翎,那眼神好像会说?话:不是喜欢还是什么?

姜瑶心念一动,抓起旁边的毛笔,把挂坠系在笔杆子上,这不就是古代简易版的逗猫棒。

姜瑶站起身来,引导着小猫咪去抓那个羽毛,一会向左一会儿?向右。

她乐不思蜀地陪小猫咪玩了小半天,忽然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当?姜瑶握着毛笔带动羽毛从小猫头?顶掠过?,它翻身去接,竟然凌空翻了个跟斗。

姜瑶:!!!

后空翻!

好像掌握的什么诀窍,姜瑶连忙按照方才的角度再度挥舞着这个简易逗猫棒,小猫咪也很给力,顺着逗猫棒的方向又给姜瑶翻了一个。

小猫咪这次终于?抓住了那片孔雀翎,抱着滚到一边乱啃。

“天呐!我的发财小宝贝!你怎么学得这么快,妈妈太爱你了!”

姜瑶双眼发亮,连忙将小猫咪抱在怀里,一顿猛亲,她低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信封。

窗外月光将树影投落窗前,火漆印明暗交错。

姜瑶心想,她有猫了,小猫咪都?会后空翻了,她也该要出宫,去谢府,去和谢兰修见面了。

……

无独有偶,想要出宫的,不止姜瑶一人。

林愫同样也要出宫。

在姜瑶离开以后,姜拂玉和林愫就是否让伍卓成为姜瑶夫子一事?展开彻夜长谈。

伍卓是林愫推举到姜瑶面前的,林愫当?然是支持姜瑶的选择。

只是姜拂玉始终心有芥蒂,不愿意松这个口。

她“啪”的一声将书摔在书桌上,“不要跟我说?那些‘内举不失其?亲,外举不失其?仇’的话,我管他伍卓有多大的能?耐,他当?年就是为卢泳思辩驳!”

“危阳之?难,我南陈山河焚毁,当?初你假死跑得远远的,可我是真正去过?朔州,我亲眼看见胡人的铁骑践踏我南陈子民?,他们生于?蛮夷,行?为粗鄙,不讲礼制,每至一座城池,凌辱妇女?,像阿昭那么大的女?孩子他们也不放过?。屠城之?后尸骸遍地,他们将南陈人的尸体推下河中,江流堵塞,两岸白沙被血水染成红色,赤色涛涛,经年不变!”

“若无卢泳思打开城门,危阳就不会失守,边境十九城,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丢失,导致后方百姓还没?来得及逃跑就惨遭屠戮!卢泳思罪无可恕,而拥护他的伍卓,也一样难以原谅。”

姜拂玉气得指向林愫,“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我不允许这种不分是非的人成为我女?儿?的老师!”

林愫知道,姜拂玉放不下危阳之?难。

危阳之?难发生时?,肃宗已经年迈,而太子无能?,穿上男装,代替太子远征的人,就是姜拂玉。

她也是通过?此战逐步掌握了北方三州的兵权,以至于?后来她有能?力与她兄长缠斗。

当?年的姜拂玉,也是个少女?。一路北上,见到了胡人铁骑下受苦受难的黎庶。

她不可能?不恨胡人,也不可能?不恨卢泳思。

林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软声唤道:“阿玉……”

这个声音宛如?一颗定心丸,让姜拂玉起伏的情绪稍稍安静了下来。

林愫抚摸着她背部散落的长发,“我知道你不待见伍卓,但是阿昭总是要从师学习的,术业有专攻,若论经纶,天下难以找到第二个才比伍卓之?人,且他人人品也摆在那里,除了当?年他替卢泳思申冤,几乎是太傅的最好人选……”

姜拂玉身体软下来了,轻叹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是……”

林愫打断了她的话:“卢家满门忠臣,卢泳思及冠之?年入仕为官,哪怕是记挂家人,也不应该犯下叛国重罪。伍卓当?年为他申冤,并不算无理。”

卢泳思完全没?有和胡人勾结的动机,他更不会自?己去打开城门,最后死于?胡人铁骑之?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姜拂玉靠在他的肩头?沉思,“……只是当?时?守城将领,危阳幸存百姓皆目睹卢泳思打开城门,你说?,他有何冤屈?”

当?初肃宗皇帝流徙卢氏,迁怒伍卓,当?然不止是被社稷夷毁之?痛冲昏了头?脑,因为卢泳思,真的做过?这些事?。

“阿玉,你是不是忘了……”他双唇轻轻湊到姜拂玉耳边,呼吸间带着燥热的气息,“平哀花。”

姜拂玉蔫地睁大双目,在他怀中蜷伏着微微一颤。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胡人就开始用平哀花渗透南陈了呢?”

……

转眼间过?了立夏,雨水也暂且歇了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尚衣局开始赶制今年夏装。

姜瑶今日出门,换上了尚衣局送来的新裙子。

裙摆是荷叶尖尖的青色,袖子是用蚕丝做的,只包裹住了上臂,露出手肘以下的位置。

裙子的布料轻薄多了,且比冬裙要短一些,姜瑶脚踝衣裳的位置都?裸露在外,跑起来也不需要提裙子,裙摆飞舞,还可以清晰感觉到吹过?裙底的风。

她握起一把竹编的圆扇,梳好头?发就准备出宫去找谢兰修,结果马车刚出宫门就撞见林愫的车马。

姜瑶拉起车帘,招手道:“爹爹!”

林愫让人截停她的马车,让她下车问话,“你去哪呢?”

“谢府。”

林愫眯了眯眼睛,“你去那里干什么?”

姜瑶眨眨眼,“我找我的小伙伴玩耍。”

说?完以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跟娘亲报备过?了。”

她身边护送她出宫的亲卫,都?是姜拂玉安排的。

“谢三郎?”

姜瑶点头?。

林愫敲着车窗,“你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姜瑶便掀起车帘走进去坐稳,她好奇道:“爹爹今日为何也要出宫?”

林愫:“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

姜瑶:“……哼。”

车内一时?寂静无言。

谢府里宫门不过?一刻钟的时?辰,穿过?闹市,便已经到了谢府门前。

这时?候,林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拜帖呢?”

姜瑶懵懂抬头?,“还需要拜帖吗?”

她以前拜访谢兰修,都?是直接进谢家的,门卫都?和她混了个眼熟。

不过?姜瑶转念一想,以前的她和谢兰修太熟了,而谢兰修也愿意包容她,竟然从来没?有要她递过?拜帖。

林愫叹气:“谢家是清流世?家,你无论是以公主的身份,又或者是以他们家三公子的友人的身份拜访,初次登门,都?是要递拜帖的。”

就知道她没?带,林愫从车厢的暗格里摸出一封空的,顺便把笔墨掏出,他已经写了模板,就差填个名字。

姜瑶没?想到他连这玩意也带上了,连忙把剩下的补上。

“爹,我走了。”

吹干了笔墨,她就下了车蹦蹦跳跳地走向了谢府的大门。

林愫心想,这孩子,真是不令人省心。

目送她走进谢府后,林愫才吩咐车夫开车。

伍卓的家住在城西的一个逼仄的小巷中,车马完全进不去,只能?下车行?走。

林愫年少的时?候和他相熟,拜访他时?懒得敲门,仗着轻功好,直接翻墙而过?。只是时?至今日,他也不能?像学宫里那般任性潇洒。

他敲着几次门,门里才传来了一个匆忙的声音,“来了,是谁呀?”

大门打开,看到林愫时?,那个中年男子一愣。

林愫微笑着颔首,“许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