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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没有反应。

喻其琛眼睁睁地看着易晚突然走向窗户。易晚打开窗,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连喊三声。

“沈终,沈终,沈终!”

喻其琛:……我靠。

他觉得易晚可能是精神出问题了。

面对易晚的异常,喻其琛只能速速开始推理。易晚对沈终这个名字有反应,易晚让他复读这个名字,易晚想听他复读这个名字的声音……

喻其琛悚然吃惊。

难道易晚……在通过聆听他呼唤这个名字的声音,来辨认他喻其琛的嗓音??

加上这张校卡在喻容时的柜子里……

难道……

“我被小美人鱼了?!”

喻其琛突然有了一个不妙的联想。

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易晚,然后因为和堂哥相似的声音,被堂哥冒名顶替了……一时间,他觉得这个想法越想越可能,越想越心惊……

然后他就看见易晚回头问了他第二个问题。

易晚:“你能帮我说一下第二个名字吗?”

喻其琛:“啥?”

“顾若朝。”易晚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喻其琛:……太离谱了。

易晚:“那谢子遇行不行?”

……

“差不多是时候睡觉了。”喻其琛关上书房门,又找了新床单新被子出来,扔给易晚,“晚安。”

易晚这行为太异常了。喻其琛毛骨悚然,只想快速逃离战场。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沈终,你和喻容时认识吗?他的校卡怎么会出现在喻容时的书架上?”

易晚垂了垂眼睫。

“不知道……”他说,“在这之前,没想过我们会遇见过。”

喻其琛:?

“不过城市这么大,谁遇见过谁都很正常。”

“好吧。”喻其琛说,“再次晚安。”

易晚在听见喻其琛关上房门的声音后,又在房间里坐了半小时。喻容时的房间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大部分配色是深蓝和白,平静得像是无波无挡的海湾。

他在海湾中盯着校卡。

“……原来见过面啊。”许久之后,他说,“不过对你没有什么印象,后来也没有认出来。可能你也是我世界里的路人吧。”

尽管每个人都是以路人的形式,最初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的。

无论见过多少面,路人都只会是路人。

直到他能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

“……嗯?”

易晚在喻容时的床头发现了一个小鲸鱼挂件。

小鲸鱼蓝蓝白白,看起来挺新的,就是身上骑着一个毛茸茸的小机器人……天知道是什么样的玩具设计师会把它们放在一起。

易晚觉得机器人是下不了水的。

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活细节。比如床边扔着的卷成一堆的耳机,还插着充电的ipad,沙发夹缝里扔着的一根笔,甚至桌上还有一瓶明显是因为难吃而不爱吃、却也舍不得立刻扔掉,于是放在那里想着或许某天会打算去吃的小零食……

简直就像真人会有的那种房间一样。

除此之外……

易晚看向房间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子。

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

“是不是待在你身边,就不会有月亮了呢。”

易晚静静地盯了小鲸鱼和小机器人很久。他把校卡放进自己的衣兜里。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注意力转回来。

太怪了,喻容时家。

无论是“沈终”还是“顾若朝”。这两个如同禁忌一般的名字,唯独在喻容时家里被读出时,才能使得天道毫无反应。

‘被放弃的残次品……挑衅男主却没有受到庇佑、也没有受到天罚的人。’

残次品?

真的是残次品吗?

易晚推开了书房门。

书房很暗。易晚不能开灯。他凭着记忆拿下了那两个黑盒子,把它们带回卧室内。

盒子很旧。他先打开了喻其琛的,发现档案的创建日期比他想象中要晚一些。

大概是池序跳楼一个月后。

里面关于喻其琛的东西很多,总结起来却只有乏善可陈四个字。如果没有喻容时,他也是一个优等生、小帅哥、只差一步的万人迷,别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关于喻容时自己的文件就很厚了。内容详实,文笔冷酷而理性。

比起记录性的文字,它们更像手术刀。

最初的记录时间也是池序跳楼后一个月。

“我准备这封档案袋作为最初的档案,是想弄清楚,我究竟是谁。”

“我不想同这世界混沌而互相妥协地活着。我无法对这些天生拥有的天才与馈赠心安理得。我憎恨有人的性命被视作筹码或草芥。谢子遇说,上天给每个人安排了命运……开什么玩笑。”

“我不在乎命运是什么。我只想确定……”

后面这句话没写完。

易晚翻到中间。

“或许‘主角’们也可以拥有一种……生活。局长问我,问我觉得我现在对‘主角’无差别攻击的行为又和那些‘主角’对‘配角’们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他们究竟需要怎样的一种生活?世界需要一种怎样的生活?我找不到答案。局长说,你能改变一件事,你能改变所有事吗?”

“或许万事万物自有自己的缘法。这个世界所有的异常,也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有的准则吧。局长推荐我多看一些老子与庄子的书,推荐我去看‘无为而治’。”

“……或许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我很平静。”

“我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了。平静,安宁,不需要打破。或许大部分时候,革新会带来暴乱需要付出的更大的代价。这个世界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

最后一页。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或许……我不明白。”

忽然,易晚听见来自背后的脚步声。

“你在这里看什么。”

从他身后传来的,是喻其琛极为冰冷的声音。

“告诉我,你到底想从我哥身上得到什么?”

……

安也霖跟着护士们跑来跑去,办好了关于池寄夏母亲的各种手续,再转头看见池寄夏的背影时,开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在看到池寄夏正脸时,这种愤怒就消退了。

“我去下厕所吧。”池寄夏说。

安也霖也没拦他。只是护士听见了,大声抱怨了一句:“……亲儿子还没有儿子的朋友来得负责呢。”

池寄夏没去厕所。他去了楼梯间,在里面手指比动作,假装抽烟。许久后,他坐在楼梯上,把头埋在膝盖里。

“……喂。”系统听见池寄夏闷闷地说,“你还在吧。”

“我在的。”系统说。

这一刻的池寄夏又让系统想起了小时候的他——那个孤独的、绝望的、永远无法达到母亲的要求的小孩子。

时间过去了十几年,可池寄夏好像还被关在那个小房间里,从来都没有长大……即使有它。

他拥有系统,却还是没办法处理好生活里的所有事。

“……啧。”池寄夏抓了把头发,“你说,我应该演谁好呢?找一部母子亲情片?模仿其中一个儿子怎么样?还是说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对,睡一觉就好了。

梦里不会有母亲,不会有悲惨的童年和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上的空缺。他可以是任何人,拥有任何人的喜乐,只不过不是他而已。

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可系统阻止了他:“我觉得你现在不能睡觉。”

“……连你也要教训我吗。”池寄夏说。

系统沉默了。

“我不知道。”系统说,“但我好像觉得,我的存在意义,是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池寄夏:……

“存在意义。你不是巨星养成系统吗……不知道,你帮我找个角色来模仿一下吧,系统。”他说。

系统:……

“啧,说起来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池寄夏忽然笑了笑,“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差劲的宿主了吧?在最年轻的时候拿了一个影帝,然后就一蹶不振,整天靠烂俗偶像剧维持生活这样子,还不听你的劝告跑去参加男团。这么多年来,完全没有按照一开始签订契约时说好的去当一个影帝那样。而你一直都没有催过我,又或者是责骂过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叫系统也听不见了。

系统沉默了。

池寄夏:“你怎么不说话?我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尴尬的好么。”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系统说,“那时候你还很小……我找到你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却拥有这么巨大的愿望力量的宿主。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告诉我,你想要演好戏。按照规定,我本来不该选择一个小孩来当宿主的。”

“嗯。”池寄夏说,“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做得比较好,不是吗?”

他耸了耸肩,像是想要故作轻松:“一开始还是挺符合你的期待了吧?毕竟演了那么多戏,拿了那么多奖……”

“……我不知道。”系统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很好。因为我一直让你体验别人,却没有让你体验过自己。”

池寄夏:“?”

他正要开口,却看见楼下有一个人走了上来。

他原本以为是薄绛。

“薄……”

池寄夏瞪大了眼睛。

“晚上好啊。”那人笑嘻嘻地说,“好久不见——哦,差点忘了,从现在这个时间线来讲,你没有见过我。”

“我靠我靠我靠。”池寄夏说,“谢……”

他本来想说“谢在逃犯”大驾光临啊,可不知怎的,他本能地觉得惧怕。

惧怕,恐慌,恶心……就好像这个人曾做过什么本能地让他觉得憎恨与惧怕的东西似的。

一股酸水涌上了他的喉咙。

“……不至于吧?这就想吐了?”那个人有些讶异,“不过我不是来找你的……”

“易晚呢?你看到他在哪里了吗?”

……

安也霖从半梦半醒中清醒。

他坐在池寄夏母亲旁边的看护凳上,由于池寄夏崩溃,池秋只能由他在这里守着了。

说起来他甚至没这样守过他的亲生母亲。

他们虹团真是个顶个的事多。

安也霖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吃了镇定剂后的池寄夏母亲已经陷入昏睡,整体看起来是好多了。

……折腾了一晚上,不知道他们的歌还来不来得及。安也霖陷入忧虑。

“……¥%@%%。”

他听见病床上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