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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看着蹲在角落里的张安世。

此时脑子里已经炸开。

他不相信!

就这么一个……贼眉鼠眼之人?

弱不禁风不说,也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点而已,可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郭得甘啊。

何况……何况……这个家伙……平日里不都是游手好闲吗?

他会是郭得甘?

朱高煦怎么都不相信。

父皇一定是在骗他,全天下都在骗他。

张安世被人手指着,觉得很不自在,忙是朝朱瞻基的方向躲了躲。

朱瞻基依旧一脸迷糊。

“父……父皇……”朱高煦这时彻底的慌了,得知这消息,真比他挨一顿毒打还要难受。

他结结巴巴地道:“父皇不是在和儿臣开玩笑吧?”

“玩笑?”到了这个时候,见朱高煦这个样子,朱棣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真是孽子,到了如今,竟还蠢笨如猪!”朱棣又忍不住要冲上去。

而朱高煦一下子跪了下来,他双目变得呆滞。

“张安世是郭得甘?张安世是郭得甘?”他口里喃喃念着。

这一刻,朱高煦破防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此时的他,好像人被抽空了一样。

等朱棣上前,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朱高煦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而这个时候,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将他打醒了。

他捂着脸,一脸惧意,哀嚎着道:“儿臣万死。”

说罢,匍匐在地。

跪在另一边的朱高炽,也大吃一惊,这时候,他已没有心思去拽自己父皇的袖子了。

他的妻弟,这个……平日里爱玩闹的家伙,居然就是救了母后的那个郭得甘?

朱高炽觉得不可置信。

可又突然觉得,这怎么可能不是呢?不说父皇亲口说出来,安世本来就打小聪明的啊。

于是……朱高炽乐了。

下意识地咧嘴,想笑。

可随即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朱高煦:“……”

于是,笑收住,这时候该哭。

可是他方才还眼里噙着眼泪,现在却一点哭意都没有了,不知咋的,他就是想笑。

内心深处,一股说不出的愉悦,弥漫了全身,这个妻弟,他真是没有白心疼啊。

而在另一边,照顾着徐皇后的太子妃张氏也不禁停了手里的动作,她狐疑地瞥向墙角的张安世。

转瞬之间,张氏眨眨眼,便有热泪在眼眶里开始打着转了。

她努力地使自己心情能够平复一些,手上机械式地轻揉徐皇后的背,只是再如何克制,却也是百感交集。

张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啊,虽然平日里,她总是说孩子还小,亦或者用被人教坏了来辩护。

可自己的兄弟是什么德性,做姐姐的会不知道吗?

太子老实,总还会把人往好处想,可自小看着张安世长大的张氏,又怎么不晓得自己的兄弟顽劣呢?

只是……今日她突然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在定国公府家的命妇面前,似乎胸也挺了一些,只是她依旧还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

看着似乎陛下对汉王的毒打,张安世是她兄弟的事,都无法干扰她,她只尽心地侍奉着徐皇后,心无二用。

此时,朱棣失望透顶地痛骂道:“你这蠢材,蠢材啊,真是狗一般的东西!”

手指着的是朱高煦。

朱棣是急的跳脚:“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朕的颜面,已被你糟践干净了。”

朱高煦还是痴痴地看着张安世,随即又看到朱棣要冲上来打,于是又忙匍匐在地:“儿臣万死。”

“滚!”朱棣怒骂道:“给朕滚!”

朱高煦却不敢走,只战战兢兢的,依旧还跪着。

朱棣气得龇牙裂目。

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那早已要吓破胆的郭德刚身上,冷声道:“来人。”

亦失哈连忙上前。

朱棣道:“此人……流放琼州,让他带着妻儿,至琼州府之后,再不许回来。”

亦失哈点头。

郭德刚如蒙大赦,他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道……还能活着,能有这个结果,他已是千恩万谢了。

“谢……谢陛下……”

朱棣冷冷地看着郭德刚,一字一句地道:“哪怕是到了琼州,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朕也定杀你无赦。”

“是,是,绝不敢说。”

朱棣转过头,看了亦失哈一眼:“到时给他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足够一家老小的开销了。

朱棣这个时候,虽还是一肚子的火,可也已经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已经越来越清楚自己二儿子的秉性了,似郭德刚这样的人,十之八九是被自己的二儿子折腾得不轻。

朱棣又道:“今日发生的事,朕不希望传出去。”

亦失哈会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说实话,这等事传出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交代完这些,朱棣才再次回头看向朱高煦,口里则道:“汉王无良,敕令思过,不得跨出汉王府一步,给朕押下去。”

朱高煦听罢,心如死灰,哀声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不知道……张安世就是郭得甘啊……”

朱棣冷冷看他:“现在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朱高煦心里生满了怯意。

朱棣却是恶狠狠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到了这个时候,朱高煦也没法子了,不等禁卫押他,便已一溜烟地跑了。

朱棣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他难受啊……

而现在,似乎一个更可怕的事出现了。

该怎么跟魏国公府交代?

婚娶这件事……朱棣几乎不用去想,就知道这事儿,是汉王那个蠢货出了手,十有八九,就已传出去了。

这个孽子,向来做事都喜欢大张旗鼓,到处嚷嚷着徐静怡的夫婿是郭德刚。

再加上今日宫中召了同为中山王徐达之后的定国公府命妇入宫,司礼监那边也走了这么多的程序,明眼人都已看出此事木已成舟。

一想到这个,朱棣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贻误了他那侄女终身啊。

再想到他和魏国公徐辉祖之间本就矛盾重重,只怕那徐辉祖知晓此事后,更是要将他恨得咬牙切齿了。

除此之外……朱棣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悲戚的徐皇后,他郁郁地长叹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角落里,张安世和朱瞻基挤在了一起,二人挤眉弄眼。

张安世低声道:“看到没有,阿舅没有说错吧,这就是四处给人做媒的下场,你看,现在被人圈禁了吧,所以做人切莫去给人牵红绳,到时说不定就死无葬身之地。”

“瞻基啊,你看到了吧,所以阿舅为何说,任何事咱们都要躲在墙角里才最安全,你瞧,出风头的人没有好下场的。你一定要牢记今日的教训,以后有什么出风头的事,就让阿舅来。”

朱瞻基却是道:“阿舅怎么变成郭得甘了?”

张安世道:“不要计较这些细节。”

这殿中乱做一团,可张安世和朱瞻基倒是很愉快,他们纷纷表示,唯一遗憾的就是汉王被打的少了。

多打几个时辰该多好啊,哪怕打半个时辰也成啊。

就在此时,突然耳殿里有人道:“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宫娥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朱棣听罢,大怒:“又是什么事?”

宫娥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惊慌地道:“徐小姐,徐小姐……她……她自裁了。”

朱棣听罢,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的徐皇后,也已是吓得脸色骤变,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身子,又摇摇欲坠,随即悲戚道:“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张安世听罢,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继续和难友朱瞻基缩成一团,这个时候,是人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说不准又要找人出气。

朱棣苦笑道:“人……人在哪里……如何,如何了?”

“陛下,方才……方才……徐小姐见了那郭德刚,便身子不适,徐家那嬷嬷见她身子不好,担心她,便请她隔壁的侧殿里歇息,起初……也没什么,她只说歇一歇便好,可就在嬷嬷出去给她端茶递水的功夫,回来时……谁料……徐小姐便取了剪子……”

朱棣听罢,更是大惊失色。

那宫娥吓坏了,还喃喃地道:“流了一地的血……”

徐皇后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大呼道:“带本宫去,御医,御医呢!”

“刘嬷嬷,已赶去太医院了。”

于是,一行人匆匆往侧殿去。

张安世心有余悸,拉着朱瞻基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朱瞻基道:“阿舅,那一处侧殿,我去过,墙角比较窄,不好躲。”

张安世:“……”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徐家的那个姑娘而言,虽说彼此还未送六礼,还未定下亲事。

可这事已是人尽皆知,这不啻是天大的羞辱。

这时代的婚姻观就是如此,女子对于自己的名节有着一种几乎于偏执般的看重。

在受此巨大的羞辱之下,选择极端的方式,其实也不奇怪了。

张安世甚至还记得,在这个时代,还有女子因为被男子触碰了手便自杀了的。

扯着朱瞻基到了偏殿。

果然,这里已有血腥气弥漫开。

此时,徐皇后已是哭哭啼啼,毕竟是自己的侄女,是自己的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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