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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许多人听清了。

于是……所有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

所有人的目光,尽都落在了徐静怡的身上。

却见她眨着眼泪,此时一双黝黑的眸子,也朝这边看来。

徐辉祖:“……”

徐皇后:“……”

朱棣也察觉到了异常,一下子急冲上前。

他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徐静怡,而后虎躯一震,喃喃道:“他娘的,人真可以换血啊,这样也可以,也可以吗?”

许太医见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又软了,脸上苍白得可怕。

其他太医,下意识地开始碎步退后。

“你……你……”徐皇后艰难地握着徐静怡的手,方才还冰凉的手,此时似乎多了几分暖意,徐皇后道:“你没事吧?”

徐静怡声音低低地道:“我……我……你们别哭,我没事。”

站在后头的朱棣见状狂喜,猛地开始狂笑:“哈哈,哈哈……”

他这笑声,在徐辉祖看来,虽说女儿死而复生,可不啻是坟头蹦迪的感觉。

徐辉祖压着心里的火气,又不禁欣喜起来:“孩子……孩子……”

徐静怡猛地想起什么,突然又悲戚起来:“我……我……女儿……”泪珠儿在眼眶里开始转动。

是啊,人是活了,可是羞辱还在。

欣喜过后,徐辉祖又心痛如刀绞起来:“先别想这些,别想这些……”

倒是这个时候,朱棣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猛然一张。

他一下子的,犹如猎豹一般,朝着殿中最安全的地方窜去。

然后……

趁着张安世还没反应过来,已一把将张安世拎了起来。

朱棣气力极大,张安世此时猝然无备,很羞耻地被人拎着,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朱棣将张安世拎到榻前,道:“搞错了,搞错了,这也是郭得甘,他才是郭得甘,你们都搞错了。”

“……”

殿中死一般的安静。

张安世:“……”

徐皇后闻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别有深意地看着悬在半空的张安世。

朱棣道:“这个郭得甘,年纪对得上,本事是有的,品行虽差强人意一些,却也过得去,他还没娶妻,也没儿子。入他娘,朕怎么就把这个忘记了呢,对,他就是郭得甘,之前那个是假的,朕只认得这个郭得甘!”

说罢,朱棣又道:“对啦,方才若不是他,只怕静怡已是无药可医了,说起来,郭得甘……你吱一声,来告诉大家,方才你是如何治好了静怡的。”

我吱你娘。

张安世没吱声,他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摆弄的妓女,脸都丢尽了。

徐皇后会意,连忙在旁道:“对呀,安世和静怡,真是天作之合。”

徐静怡听到这里,先是迷茫,随即……便觉得无地自容,眼角只瞥了张安世一眼,却又迅速错开,此时似又要昏死过去。

徐辉祖眼里惊疑不定,他像打量牲口一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起张安世。

“不成,不成的!”

一个声音,打断了殿中的沉默。

众人下意识地朝角落里瞧去。

却见墙角里,朱瞻基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扁着嘴。

朱瞻基道:“阿舅说他毛都没长齐,不能和人成婚的。”

“……”

张安世:“……”

徐静怡终于又‘昏厥’了过去。

……

徐静怡还需好好修养。

因而,众人不得不回到了正殿。

而这个时候……大家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朱棣长吸一口气,又摆出了威严的样子。

徐皇后挨着朱棣,欲言又止。

她先是骂一句朱高煦:“朱高煦真是逆子,陛下,平日里我们对他太纵容了,这才有了今日,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

“对对对。”朱棣点头,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徐辉祖。

徐辉祖经历了大喜大悲,这个时候反而又恢复了油盐不进的样子。

太子朱高炽和太子妃张氏站在一旁,此时完全插不上话。

最惨的是朱瞻基,他被抱去睡觉了,虽然他不想睡觉。

朱棣背着手,道:“张安世。”

张安世很无奈。

他发现现在所有人都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盯着自己。

可是……他真的年纪很小啊。

或许在古人眼里,他差不多也到了婚娶的年纪,可两世为人的他,依旧觉得这样……不好。

张安世耷拉着脑袋道:“臣在。”

朱棣道:“方才大家都听到了,司礼监那边,准的就是徐静怡与郭得甘,大家都听到了吧?来人,将那司礼监的奴婢给朕叫来。”

不多时,那崔顺通便被拎了来,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祸,此时已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朱棣的目光又凶狠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去看的人……是不是郭得甘?”

崔顺通道:“是,是郭得甘。”

朱棣道:“很好。”

随即,朱棣又道:“既然是郭得甘,那就没有什么疑义了。”

张安世忙道:“陛下,臣叫张安世,郭得甘只是化名。”

朱棣道:“那朕就赐名你张安世叫郭得甘,来人,记下,待会儿下旨。”

张安世觉得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便道:“话不能这样说,可不能这样强人所难,再者说了,这生辰八字也对不上啊。”

张安世继续努力挣扎。

朱棣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安世一眼,道:“谁说对不上?你确定你在黄册户籍中的生辰八字,不是司礼监记下的生辰吗?”

张安世:“……”

徐皇后见状,却是笑了,劝慰道:“陛下,孩子们的事,不要强迫过甚,安世是个懂事的孩子,慢慢就会想通的,臣妾思来想去,这事儿确实是操之过急了,才惹来了这个误会。”

“所以臣妾以为,还是给张安世,不,给郭得甘一点点时间吧,等他长大一些,想要娶媳妇了,自然也就甘之如饴了。”

朱棣忍不住便嘀咕道:“他娘的,娶个媳妇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这有什么可想的。”

不过朱棣自然明白徐皇后的意思,便又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道:“嗯,很有道理,说来说去,不还没有下六礼和聘书吗?孩子年纪还小,这也是常有的事,张安世啊,朕为了你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了,你还不谢谢朕?”

张安世:“……”

见张安世不吭声,朱棣反而乐了,笑了笑,便看向徐辉祖道:“你看如何?”

朱棣依旧语气很不客气。

徐辉祖也一副好像没将朱棣放在眼里的样子:“看静怡的心思。”

朱棣道:“朕倒是觉得静怡方才……”

这话突然就顿住了,只见徐皇后扯了扯朱棣的袖子。

朱棣不禁道:“这又有什么不可说的,咋什么都不能说?”

徐辉祖却已站起来,道:“我待罪之人,自当回该回的地方去。”

说罢,也不等朱棣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朱棣不禁气得牙痒痒,等徐辉祖走了,朱棣才骂道:“这老匹夫,看看这个老匹夫,哼,不忠不孝,无君无父!”

似乎,总算事情尘埃落地。

暂时只有张安世受伤的世界。

张安世知道,迟早自己是要‘同意’的。

主要是这事儿太突然,让他有点无法接受。

朱高炽和张氏倒是喜气洋洋,觉得自己的兄弟似乎连婚事都有了着落,等将来成了亲,就越发的稳重。

何况……中山王徐达之后,可谓大明最顶级的豪门,且不说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还有两个国公,甚至还有一个追赠的亲王爵位,绝不会辱没张家。

朱棣此时慢慢恢复了神智,他对朱高煦已有些不满了,看了一眼朱高炽,突然道:“太子。”

“儿臣在。”朱高炽连忙上前。

朱棣便道:“过些时日,科举即将开科,科举乃是抡才大典,事关社稷,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科举确实是天大的事,现在陛下将这事全权交付给太子朱高炽,可见朱高炽在朱棣的心目之中已明显地上了一个台阶了。

不过这虽是信任,可也是千斤重担,因为科举……太难了。

朱高炽闻言,既有些激动,可同时……也有一些紧张。

明初的时候,围绕科举的问题,曾经出现过一桩天大的案子。

即所谓的南北榜案。

这个案子还得从洪武三十年说起,当年京城会试,中榜者竟然全是南方士子,北方读书人一时不忿。于是流言四起,许多人认为当时的主考官乃是南方人刘三吾等人徇私舞弊。

朱元璋便下令再阅试卷,但北方的读书人仍没有合格中榜的人。接着有人举报刘三吾等人受贿,将北人水平低的卷子上交,以图蒙混过关,惹得朱元璋大怒,于是将刘三吾贬死边关。此后为了平衡北人的怨气,朱元璋重新出题录取了六十一名的北人士子。

南北榜案,堪称南北势力的第一次大规模交锋,这标志着南北矛盾成了明朝权力分配中的主要矛盾。南北榜案虽然被处理了,但此后建文、永乐两朝科举的焦点,仍在南北士子如何录取上。朝堂上的南北官僚对此也吵吵闹闹。

可以说,任何一期的科举,都会制造出巨大的争议。

不只如此,科举的平衡问题也关系到了国家的根本。

朱元璋当时因为此案大开杀戒,也有深层次的原因。

正所谓得国之正,唯汉与明,这短短的八个字,绝不是虚言。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除了明朝的创建来源于驱逐鞑虏之外,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大明朝是自唐朝之后,第一次恢复了北方故地,弥合了南北汉人的大一统王朝。

后世之人,可能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感触,天然认为南北汉人同出一源,并没有内外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