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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道:“说起他,他近来总是不高兴。”

“他咋啦?”张安世倒是担心起来,舅舅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他这个外甥呢。

朱高炽道:“他说他不同意与徐家姑娘的婚事,说阿舅的身子扛不住的。”

张安世道:“他……他这是胡说八道,姐夫,我看他年纪不小了,不能总让他游手好闲,他毕竟是皇子,应该奏请陛下,给他多准备几个师傅,教他学习,我听说……许多孩子,像他这样大的时候,就已经能熟读四书五经了。”

朱高炽诧异地道:“竟有这样聪明的孩子?”

张安世道:“我哪敢骗姐夫,我很担心瞻基,堂堂皇孙,天潢贵胄,怎么还能落后于人?”

在朱瞻基的事情上,朱高炽一向都是很重视的,此时听了张安世的话,表情不禁严肃起来:“此事,本宫一定回去和你阿姐好好商量商量。安世,你说的很好,幸而你提醒了本宫,如若不然,本宫还将他当孩子看待。”

张安世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于是乐呵呵地笑道:“都是一家人,咱们不是外人,别人才不顾咱们家咋样呢,只有自己人才有这样的担忧。”

朱高炽赞许地点头:“对,一家人。”

朱高炽继而一瘸一拐地走着,眼看就要到午门,一面道:“此番你立下此等大功,却不知父皇会赏什么,你要记着,接了恩赏之后,定要立即入宫谢恩,别让父皇觉得你没有礼数。”

“还有,以后别再在父皇的面前提什么入什么娘了,这样终究不妥,父皇可以说,是因为父皇脾气如此,为人臣子的,还是该谨慎。”

张安世耷拉着脑袋:“知道啦,知道啦。”

朱高炽无奈地道:“你瞧,你又是不耐烦的样子,若是教你阿姐知道,定要骂你。”

张安世便道:“阿姐不会知道的,我知道姐夫绝不是那种背后说我坏话的小人。”

“你……”朱高炽想教训一句,偏又苦笑摇头:“这次当然为你遮掩,下一次可不一定啦。”

出了午门,等朱高炽气喘吁吁地上了步辇,张安世便笑着道:“姐夫,你好好的主持科举吧,我有一个大礼要给你。”

“大礼?”朱高炽坐在了轿上,方才定了定神,气息均匀了一些,不免好奇道:“什么大礼。”

张安世道:“送一个进士给你,北方籍的读书人。”

朱高炽听了,不免失笑:“不要胡闹。”

张安世道:“若是像从前那般,几乎榜上全是南方籍的读书人,北方的读书人定又要像洪武年间一般大叫不公。可若是陛下效太祖高皇帝一般,要考官们重新阅卷,南方的学子只怕也定要闹将起来,到时姐夫夹在中间,定难做人,不但陛下要责备姐夫办事不利,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对姐夫失望,只有榜上有北方的读书人,而且最好他的名次高一些,才可为姐夫解燃眉之急!”

“姐夫,你瞧好吧,为了姐夫,便是石头里,我也给姐夫榨出油来。”

朱高炽还想说什么,可张安世却已一溜烟的跑了。

朱高炽一时无语,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

所谓石头里榨油,这顾兴祖就是那一块石头,只有将他的潜力榨得干干净净,才有一线机会。

为了这一线机会。

张安世果断增加难度,此时不再是从一部书里截题了。

从前截题,还只是从一本论语,或者一本中庸里取两个题截起来。

现在却是从论语和中庸里各取一词进行搭接。

如此一来,难度又增加了许多。

顾兴祖吓得脸都绿了,可他却也只能一次又一次木然的做题。

学习各种做题之法。

而后杨士奇,则不断地点出文章中的问题,最后再根据问题进行整改。

顾兴祖已算是极聪明的人了,而现在,也恰好在一个人记忆力和接受能力最好,且精力也是最充沛的年纪。

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吃不消。

吃不消不要紧。

朱勇和张軏总能从奇奇怪怪的地方,弄来一只鸡。

而后丘松很认真地取出小火药包,给这鸡整上。

前一秒,这鸡还生龙活虎的咯咯叫。

下一秒,轰隆一下,这鸡原地升天,伴随着一声凄厉咯咯声,最终雄鸡落地,熟了。

顾兴祖见此情此景,裤裆都湿了。

本是无神的双目,一下子发出了精光。

然后,浑身缠绕着火药包的他,啥也不再说了,继续闷头挑灯苦读。

当然,这东西不能常用。

毕竟,它比较费鸡。

何况……次数多了,效果就有减弱的可能。

不过看到这顾兴祖奋发努力的样子,总让张安世想起上一次为了高考而奋发的自己,最后自己只考中了一个烂校。

考中烂校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而是特么的别人比他更卷。

他不禁羡慕此时的顾兴祖,生长在一群读书人还真以做文章的态度来参加科举的时代,顾兴祖是幸运的。

晚生个几十年,那些读书人中的牲口们一旦察觉到了其中的诀窍,开始绞尽脑汁地进行应试教育的时候,顾兴祖这种半路出家的所谓读书人,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不管顾兴祖努力的成效有没有用,在万众期待中,恩科即将开始。

杨士奇感觉自己好像在犯罪,所以当张安世兴冲冲地去给顾兴祖以监生的名义报名时,杨士奇躲了起来,生怕被人瞧见。

他的心理素质不高,这一点和历史上历经数朝,屹立不倒的宰辅杨士奇还有很大的差距。

当然,张安世相信,人是会成长的,现在的杨士奇,只是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捶打,生活会教育他怎么变成一个厚脸皮的老油条的。

……

此时,在武楼里。

一封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一道进上的章程,被送到了朱棣的案头上。

朱棣显然对此尤为关心。

所以深知陛下心思的亦失哈,将这份章程放在了奏疏的第一位。

朱棣郑重其事地拿起,随即大抵看过了章程一眼,而后皱眉:“张辅封侯?任都指挥使?”

亦失哈只道:“奴婢不敢妄议国事。”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无妨,你只要不胡言乱语即可,还有这个张宽……调任宣府,唔,此战论起来,确实不如边镇的大战那般规模宏大,可保了一方平安,功劳也不小,给他封一个伯吧……不必世袭罔替。”

亦失哈便笑着道:“他若晓得,定不知多感激涕零。”

朱棣继续看下去,询问每一个有功的将士。

几乎都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赏赐。

亦失哈面上看着平静无波,可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张安世是首功,排在第一位,陛下没有过问张安世,而直接从张辅这儿论功,却不知陛下是什么心思。

待章程从头至尾看过之后,朱棣又翻了回去,目光落在了首功张安世这儿。

他眯着眼,目中忽明忽暗,似在深思。

突然,朱棣道:“他娘的,这家伙溜须拍马的功夫竟也不在张辅之下,听的朕差点飘飘然,把持不住自己了。”

“啊……”亦失哈惊诧道:“奴婢倒以为,张安世所言,未必全然是溜须拍马,他……每一次见了陛下,那看陛下的眼神,都……都……咋说呢,都像是敬仰无比的样子。”

朱棣发自内心地失笑,道:“你还观察这个?”

亦失哈干笑道:“奴婢只偶尔看见。”

朱棣的心情显然很好,便笑道:“他确实许多想法,都和朕不谋而合,所以他算是知朕的。至于他的功劳,兵部这边,议定赐他田地,还有银两,除此之外,加封一个侯爵,只是这侯爵……却非世袭罔替,朕以为,这不妥当。”

亦失哈道:“臣子们的生死荣辱,都在陛下一念之间,自然陛下圣裁最好。”

朱棣思量着,口里道:“这小子……是个能干的人,朕对他另有安排……”

说罢,朱棣粗暴地提起朱笔,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叙功的建言都直接划掉。

思量片刻后,便自己提了朱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方才将这章程合上,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才耸耸肩道:“将这章程送文渊阁……抄录,随即昭告天下。”

“奴婢遵旨。”亦失哈忙道。

“还有一事……”亦失哈突然想起什么。

朱棣瞥了他一眼:“嗯?”

亦失哈道:“还有一份是太子殿下进上的奏疏,就在这本章程之下。”

太子的奏疏,本该排在第一,不过亦失哈这一次自作了主张,只是他自觉得,自己应当提醒一下陛下。

朱棣听罢,笑了笑,一面打开奏疏,一面道:“他这科举的事,办的如何,是否顾此失彼,进退失据?”

亦失哈道:“太子殿下一向稳重,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错。”

朱棣摇摇头,道:“你呀,总是为别人说话,为太子说好话,为汉王也说,张安世也不吝溢美之词,仿佛这宫外头,就没几个坏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