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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依旧还是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朱棣见状,不禁冷笑:“既如此,卿等在朕面前不便畅所欲言,那么,就下一次廷议,好好的议一议此事吧。这太平府上上下下,若非尽都用命,如何会有今日功绩?自张安世这首功之臣以降,所有人都需叙功……”

顿了顿,朱棣又补充了一句:“就依照姜秀来叙!”

姜秀的标准……

朱棣随即道:“如若不然,区区一个姜秀,尚且给予如此丰厚的赏赐,朝廷却对太平府上下人等不闻不问,岂不成了厚此薄彼?将来,还有谁肯为朝廷效命,卿等自己看着办吧,朕言尽于此!”

最后丢下一句话:“摆驾文楼,太子与张卿来。”

说着,竟是拂袖而去。

留下这满殿群臣,甚是无语。

大家看着陛下离开的背影,细细地咀嚼着陛下的话,眼下确实有诸多为难之处。

陛下自己没有直接下发明旨,却是将这叙功的事,推到了百官的头上。这摆明着,就是给百官下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而朱棣却已疾步而去,显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料理。

张安世则乖乖地搀扶着太子朱高炽,往文楼去。

没走几步,朱高炽便已气喘吁吁,却满脸是笑地道:“这太平府,实是首屈一指,不过此时……你切切要谨记,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谦虚谨慎。”

张安世乖巧地连连点头。

却又听朱高炽感慨地道:“哎……小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样的聪明呢?”

张安世:“……”

二人低声说着话,一路至文楼。

走进去,却见朱棣却已在文楼之中高座,二人进入之后连忙规矩地行了礼。

朱高炽此时一脸疲惫之色,他最害怕步行,毕竟身子过于沉重,又在崇文殿里呆了一个多时辰。

朱棣看了朱高炽一眼,露出失望之色。

他对朱高炽还是满意的,事实证明,这个儿子确实是一个好的继承人,行事稳重,办事也果断,性子温和也未必是坏事,对于天下治理,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不过至少一个守成之君不成问题,尤其是以民政而论,他甚至比朱棣要强得多。

不过朱棣此等戎马一生之人,或多或少还是不喜这等身子孱弱,大腹便便的形象,无论是自己的好恶,还是出于朱棣对于儿子身体健康情况的关心。

朱棣只好将朱高炽的狼狈模样,视而不见,目光故意错开,看向张安世,呷了口茶,道:“这太平府……如何有这么多的税赋?”

真正的原因,张安世是不敢说的。

作为全天下对四海诸国的唯一渠道,整个太平府,几乎垄断了大明与全天下的贸易。

而张安世采用的税制,并非是简单的人头税或者是土地税,而是采用针对商品生产和流通的增值税。

即直接在生产和流通的源头进行征税,如此一来,这也就意味着,这在太平府生产以及集散供应了两京十八省的商品,统统都为太平府缴纳了税赋。

表面上,太平府所征收的,不过是太平府的商税。

可实际上呢?却等于两京十八省所有军民的衣食住行!他们购买海外的商品,则被太平府征收了关税。而他们若是购买了太平府的商品,则已被征收了一道增值税。

长久下去,若是十八省再不进行新政,那么……太平府从海外的各种商品,以及太平府生产和加工的货物,都会因为大规模的贸易和生产,不断的对其进行冲击,直到他们那一套小农经济彻底被瓦解不可。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太平府的税赋,也会节节攀高,现在这六千万两纹银,其实不过开胃小菜而已。

毕竟海外的贸易才刚刚起步,而随着太平府拥有了十八省以及海外各藩国这样广阔的市场,工商所带来的收益,只会不断的滋长,直到彻底将十八省彻底甩开为止。

张安世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陛下,臣以为这其中有三个原因。”

朱棣道:“说来朕听一听。”

张安世道:“其一,乃是太平府上上下下,大多奉公守法,人人安于本职。除此之外,便是海关的筹建,大获成功,也意味着太平府的海贸之策走对了,此其二。至于这其三,也是最紧要的,乃陛下极力支持,使太平府上上下下,能够安心生产以及买卖,军民人等,在陛下的垂爱之下,人人勠力的结果。”

朱棣听罢,皱眉起来:“明明是两点,非要拿朕来凑这个数,你不必为朕表功,朕只捡了一个现成。”

张安世连忙道:“陛下此言差矣……”

朱棣皱眉。

张安世却是极认真地道:“新政伊始,可谓是举步维艰,其中所遭受的阻力,陛下想必也是了然于心,这文武百官不赞同甚至反对就不说,还有那些士绅和读书人,哪一个不是极力反对,恨不得教这新政胎死腹中。”

“莫说是他们,即便是寻常百姓又有几人,能对新政有所理解呢?这么些年来,臣正因为主持这新政,方知今日之成果,实在来之不易,若非是陛下能够力排众议,不理会无数人的反对,依旧支持臣继续干下去,又怎么会有今日?”

朱棣的脸色稍稍和缓,他这一次看出来了,张安世这番话,倒像出自真心的。

不过他被张安世吹捧的怕了,依旧还是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功力又见涨了几成,以至于到了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地步。

只见张安世继续道:“所以臣回过头去看时,方才觉得侥幸。臣有些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朱棣朝张安世点点头。

获得了朱棣的准许,张安世才道:“臣斗胆在想,新政如此的阻力,若是换做其他的天子,即便愿意支持,又有几个能支持的下去呢,譬如宋神宗的时候,不也想新政吗?可即便再如何支持,最终不也无疾而终?”

“由此可见,若非是太祖高皇帝或是陛下此等雄主,是断然无法将这新政贯彻下去的。历来的新政,都是从别人的手里夺饭碗,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岂是平庸的君主,亦或者是威望不足以震慑宵小的天子可以成功的呢?”

“臣所庆幸的,乃是陛下在位,如若不然,必要夭折!”

朱棣听罢,只笑了笑道:“说了这么多,还是在说朕的好话,朕表你为首功,你倒是想将这功劳,搁在朕的头上。朕告诉你,朕不需这些功劳,朕要的是钱!”

似乎觉得要钱这两个字,有些过于赤裸裸。

于是朱棣便又补充一句:“紧要的是唯有有了银子,才可使我大明江山永固。”

“是,是,是。”张安世不吝赞美道:“陛下高瞻远瞩,无一不是为了大明的万世基业着想。”

朱棣道:“近六千万两银子,有多少银子,需留在太平府支用,又有多少,送来内帑,还有多少,留给你们张家,你太平府那儿,要赶紧拿出一个数目来。”

张安世立即领会了朱棣的意思,道:“臣这边,一定尽快办妥。”

朱棣很是满意,微笑道:“太平府这边,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和他们的功劳,一个都跑不掉。用那商贾的话就叫做,咱们的商业伙伴,买卖做成了,便该互惠互利了。”

张安世忙谦虚道:“太平府上下,都是陛下的臣子,何来的伙伴之说呢?陛下此言,令臣不胜惶恐。”

朱棣只笑了笑道:“天下已不同了,有了新气象。你也不必胆战心惊,怕个什么!”

说着,朱棣看了朱高炽一眼:“这张卿……乃是你的内弟,朕老了……”

朱高炽忙道:“父皇龙体康健……”

朱棣摆摆手道:“你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朕知道你与他犹如兄弟一般,有一些地方,张卿不如你,可也有不少地方,你远不如他。以后许多事无法裁决的时候,就要找他想一想办法,他的心思多,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张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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