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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仔细追踪的天犬竖起耳朵,冲谢策玄凶狠龇牙。

他刚想用脚把这只天犬从他脚边扒拉开,垂眸便见云端上的雪衣少女唇边噙笑,双眸似乎在看那只天犬,又好像在看别的东西。

那双眼似有晚星摇曳,如易碎琉璃,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屏息。

谢策玄挪开视线。

……啧,就那么喜欢这只破狗吗?

与此同时,荒海鲛宫内张灯结彩,红绸在海水中飘飘荡荡,四处弥漫着婚宴的喜庆氛围。

这是这个月来的,荒海的第二桩喜事。

昭粹站在自己的寝宫门外,看着迎亲的虾兵蟹将吹奏着海底仙乐,带着即将入住少君府的锦鲤族郡主浩浩荡荡而来。

饶是海水再冷,也冷不过她此刻的心情。

一个月前,她与沉邺完婚,因为荒海君上如今病重,两人大婚并未大操大办。

昭粹虽有些小小的不满,但到了新婚那一日,两人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夫妻,这一点小小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形式有什么要紧的呢?要紧的是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那时的昭粹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这样的幸福只持续了半个月。

“少君,事态紧迫,没有时间再给我们来调查影响荒海水质的原因了,必须想办法净化海域,否则荒海灭族之祸近在咫尺!”

那一日偶然听见沉邺与臣下议事,昭粹这才得知,荒海最近出了大事。

——有不知来源的魔息流入了荒海。

起先,只是令荒海的一些水生植物枯萎凋敝,到后来就连仙族自己也开始有了异状。

呼吸艰难,皮肤生疮,鲛人褪鳞,蚌精张壳。

荒海仙族皆人心惶惶,已经有许多部族开始商议要不要搬迁至其他海域生存。

但其他东西南北四海听闻此事后,竟设下了海水结界,阻断了与荒海的来往,只送来了一些食物聊表心意,便撒手不管了。

荒海派出无数仙族调查,用尽了法宝,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必须借得南海的杨枝净水瓶,才能解除荒海此次危机。

并且,由于他们至今还没查到污染的源头,这就意味着借走杨枝净水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查明真相前,这南海宝物都要一直留在荒海。

无缘无故,南海凭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宝物一直借给荒海?

沉邺思索许久,对昭粹道:

“杨枝净水瓶是南海锦鲤族掌管的宝物,锦鲤族族长之女对我钟情多年,昭粹,为了荒海,我恐怕不得不娶她。”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场婚礼。

外面仙乐袅袅,红绸挂满整个鲛宫,声势之大,可比她这个少君夫人大婚一日还要热闹。

昭粹想,这是能挽救荒海的一场婚宴,再如何盛大,都是应该的。

……那么她呢?

当初的她,也是带着上千宫观的信仰之力来到荒海,荒海朝中每一个排得上号的仙人,身上的仙力都有她一份功劳。

可现在,他们都围在少君府的前厅,恭贺着另一个人成为少君沉邺的如夫人。

“夫人,外面海水凄寒,还请公主小心贵体,回寝殿取暖吧。”

“不。”

昭粹霍然起身,有一滴泪从她眼里落下,她擦掉眼泪,正色道:

“我要去调查污染荒海的魔息。”

侍女一怔,忙道:“夫人三思!您不能离开荒海,而且这魔息实在可怕,荒海已经有无数百姓遭难,少君若是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昭粹赌气道,“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难道他还有空管我吗?”

昭粹不再理会她的劝阻,径直离开了少君府。

这些魔息在杨枝净水瓶的净化下,已经在逐渐消退,就算有,对人族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昭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她并没有离开荒海海域,而是循着水流中的魔息,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而行。

昆仑山。

那是前世唯一一个与归墟魔族有所牵连的地方。

昭粹只恨自己前世对外界之事关心得太少,她只知道前世至微圣人出关诛灭了出现在昆仑山的魔族,却不知道其中内情如何。

但现在,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若她能找到解决之法,那么,那位锦鲤族郡主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沉邺一定会赶走她,那她就仍然会是少君府唯一的夫人。

凭着这个信念,昭粹以那一点微薄仙力,穿行在冰冷的海水中。

也不知她是运气好,还是她与濯缨冥冥之中有几分血缘上的感应,循着水中魔息一路寻来的昭粹,竟真的遇见了正与魔胎交战的濯缨和谢策玄。

没错,交战。

在厉星澜的催化下,魔胎吸足了魔息,提前孕育出了魔将,阻拦着他们前进的脚步。

“——绝对没错,我们离厉星澜越来越近了。”

谢策玄握紧长剑,咬牙逼退眼前个头巨大的魔将。

这些魔将非人非妖,并无心智,但却天生为了战斗而生,周身魔息如黑火般无声燃烧,灼热滚烫,随手便能将一颗千年古树连根拔起,舞得猎猎生风。

并且这样的魔将不只一个。

雷霆都司天兵三百五十九人,皆陷入了苦战。

谢策玄冲锋在前,周身紫雷包裹,高高束起的马尾与抹额系带在飓风中乱飞,压沉眉眼在碎发下显得愈发戾气四溢。

这些魔将,还在吸取天地间的五行清气。

仙人下凡本就会折损许多仙力,现在这些魔将还想抽空清气,真是歹毒至极。

铮——!

谢策玄稍一分神,便听耳旁擦过弓矢破空之声。

一只仙力凝成的箭矢正中眼前魔将的眉心,那魔将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一只箭除掉,但只需要这一瞬的僵硬——

他以长剑没入泥土三寸,深吸一口气,凝气结印,缓声吐出五个字:

“五雷术,落雷。”

以剑为圆心,雷鸣轰然炸开,隐藏在水中的昭粹差点被这乱流卷走,待她抓住水草平稳下来后再一看——

密密麻麻的落雷从天而降,密不透风地将他周围数十只魔将笼罩,然后伴随着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怒雷!

轰隆隆!!

浑身冒着黑火的魔将如碎石轰然炸得粉碎!

站在他身后高出的濯缨,将眼前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免在心中感叹一声:

不愧是武神出身,如果要直面这种碾压性的实力,恐怕寻常计谋根本无用。

她回过神来,直视着前方洞窟。

“他们逃了。”

谢策玄微微喘息,方才耗费的大量仙力并非使他疲惫,反而令他越战越兴奋。

“好,我去杀——”

濯缨忍不住提醒:

“记住我之前的话。”

谢策玄这才稍稍从战斗中的兴奋感抽出心神,想了想,颔首:

“知道了,最后一击留给你来——你这个要求其实真的挺无理的你知道吗?”

“知道,所以呢?”

谢策玄无语地回头瞥了她一眼,转身继续追了上去。

【汝愣着做什么,快追快追!】

濯缨手里的落日弓也兴奋了起来。

他随前主作战时,这世间还稍有这样的魔将行走人间,落日弓骤然见到这样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魔将,激动得要命。

【吾赐予汝使用吾的权利,快点追上去,吾要把他们都杀了!】

濯缨低低咳了两声:

“不急,我缓一缓。”

操控落日弓耗费的仙力太大,她的每一箭都要斟酌,且射出去的每一箭都会耗费她极大的体力。

为了确保下一箭的威力,濯缨必须缓一缓。

落日弓的器灵急得就差满地打滚求她用它了,但濯缨依然不疾不徐地跟在后方。

在谢策玄绕至厉星澜与雨师瑶前方的同时,濯缨也带着其他雷霆都司的天兵在后方包围了他们。

“——厉星澜现在应该很虚弱,你若能将他抓出来,还能算你将功折罪。”

濯缨对着藏身在一处峡谷内的雨师瑶道。

“出来,否则你想陪他去死吗?”

藏身暗处的雨师瑶怕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方才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少武神轻轻松松地就将那些巨人般的魔将砸得七零八碎。

还有那些天兵,和赤水濯缨就站在峡谷上方,他们若想逃跑,分分钟就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厉星澜已经无路可逃了。

雨师瑶扶着因为催化魔胎而掏空力量的厉星澜,她的手指冰冷,却试图焐热更加冰冷的厉星澜。

“星澜,你听我说,我会替你求情,我会劝我娘亲,整个西海,都会替你求情,你不要再逃了,跟他们回去还有一线生机,继续逃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厉星澜面色苍白如纸,闻言轻笑:

“阿瑶,你说的一线生机,指的是被他们继续关起来,永生永世受折磨吗?”

“可你犯了错,就得受罚啊。”

温热的眼泪落在厉星澜的手背上,他垂眸看着那些眼泪。

“那我们呢?”少年轻声道,“你不想与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吗?”

雨师瑶没有说话。

那枚沾了血的长命锁就在她怀中,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她喜欢眼前这个少年,怜惜他受尽苦楚的隐忍模样,心疼他在污泥中挣扎求生的倔强,她想要拯救他,可是——

她该如何拯救手里满是鲜血的他?

“可是星澜,你杀了人。”

雨师瑶哭着取出那枚长命锁。

“是我救下的你,你杀了人,就等于我也杀了人,你明白吗?”

厉星澜看着那枚长命锁,他微蹙眉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

“我这一世只杀了这一个人。”

他抓着她的手,目光坚定地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