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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别叙一席白衣盘膝而坐,轻薄飘逸的长袖铺洒在草地上,他一手支着下巴,在幽凉夜色中低笑着问道:“如果你不是你,你有没有想过,如何为自己活,为自己死?”

他的声音温润清和,与这夜的风月交衬,却短短两个字将她从这幻梦之中驱逐。

“倾风。”

倾风手脚失重,天旋地转,整个人坠入冰湖,猝然睁开眼睛,在床上挺身坐起。

她又干坐了许久才分清梦境现实,抬手想擦额头的冷汗,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叫她动作一顿。摊开手指查看,发现林别叙送她的那块妖力碎片还握在手心。

边缘处的血渍已经干了,那碎片同先前一样,看起来平平无奇。

耳边还弥留着林别叙的那一句问话,倾风抿着唇角自嘲一笑: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若是奢望过多就能成真,世上又有谁不想一动撼乾坤?

倾风端详片晌后将它放下,也把昨夜那黄粱一梦压到心底,转头环顾四周。

衣服依旧散落在地,但是床头的窗户关上了。前方门扉半开,地上摆着一碗清粥,还散着袅袅热气。

倾风走下床,捡起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意穿上。到门口弯腰端起陶碗,出去与在院中的陈冀一起吃饭。

她用冷水随意泼了把脸,听见山道上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奇怪问道:“外头怎么那么吵?”

开口询问才发觉声音粗粝嘶哑,干咳清嗓,又问了一遍。

陈冀坐在石桌旁,面色如常地答道:“持剑大会开始了,附近的农户与京城的百姓,今日都可前来观礼。”

倾风说:“是吗?”

她快速喝完一碗粥,捧起桌上的碗筷过去清洗。整理好后,一面放下袖子从后厨出来,一面问陈冀:“我也过去看看。师父你不去吗?”

陈冀说:“我不去了,今日只是报名,没什么好看的。你也早点回来。”

倾风应了声,随意将头发扎在脑后,矫健地往山上跑。

她今日早晨起晚了,到地方时仪式已进行到一半。

广场正中搬来一个巨大的香鼎,斜后方是一个木制的高架。林别叙单手执笔,身后还跟着两名小童,一个手捧木牌,一个手捧檀香。

铜鼎四面各站着一位持剑的前辈,上前报名的弟子能从前辈剑下突围,成功取到檀香,点燃后插入鼎中,才算报名成功。便可将名字写上,挂上木架。

第一炷香是白泽点的。先生正站在殿前高台上,目光澄净地注视着熙攘人群。

弟子们站在空地两侧,列成竖排,而百姓们则被拦在长阶与广场外围。人数倒不是很多,刑妖司将大部分百姓拦在了山下,只放了百余人上山观礼。

倾风刚从石阶上来,人群前方的柳随月便激动朝她招手。

弟子们交头接耳,只等先生宣布开始,便争抢着去做第一个挂名牌的人。

待白泽拂袖一挥,原本还摩拳擦掌的人群却愣在了原地。子弟间一阵骚动,纷纷面带惊讶地朝长阶方向看去。

倾风顺着诸人视线偏过头,只见一名二十四五的青年从人群中间走来。

倾风第一眼落在他的衣服上,因为他穿的衣服有些奇怪。左手袖口是收紧的,但右侧衣襟所连的袖子却又长又宽,将他手臂整个笼住。

腰身劲瘦,肩宽腿长。脚步沉稳带风,可面色却有种憔悴的白。五官担得起他的名字,清隽俊逸。气质也不似大多习武之人那般张扬,反倒像是斯文的读书人。

柳随月扯着倾风小声说道:“他就是谢绝尘!”

倾风点头说:“我看出来了。”

衣服是红黑两色的锦缎,布料上绣着繁复的金线,身上倒没有什么昂贵的佩饰,该是打架不方便。

该说不愧是江南巨富。倾风多瞅他一眼,便觉得陈冀可怜一分。

众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阔步上前,走到广场中间,弯腰朝白泽行礼,再转身朝各个方向的前辈施礼。

轮守的四位前辈同样抬手抱礼,并未出手阻拦,任由他走到小童身前,从托盘上取过一炷香,点燃后插入铜鼎。

林别叙为他写上名字,将名牌抛到他手中。谢绝尘躬身道谢,顺手一掷,将木牌挂到高架最上方。

全程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倾风暗自考量,觉得谢绝尘的修为应当很是厉害,不仅仅是能压制龙脉妖力而已,否则震慑不住这帮将狂妄写在脸上的青年。

柳随月嘀咕道:“真是奇怪!他怎么会来?”

谢绝尘报完名,不顾周围弟子们议论纷纭,如来时一般,从容转身离开。

柳望松收回视线,握着长笛准备上前,刚迈出一步,又见季酌泉从白泽身后快步走出。同谢绝尘一样,取过小童手中的长香,挂了名字告辞离开。

弟子间顿时哗然一片,压抑的沉寂彻底沸腾开来,控制不住声量,互相交流探询。

“他二人又不能执剑,为何要来参加持剑大会!”柳随月茫然道,“定然是先生叫他们来的,可是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