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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云葳想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他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不过这不妨碍她骂他,指桑骂槐。

她戳了?一下火堆,让空气进去,火烧得更旺:“我哪来什么道侣,以前倒是有一个,脾气比狗还臭,他要是落难,我高兴还来不及。”

仗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我才不会用长命菉救他,没抽他几鞭子已经算我仁慈。”

越之恒凉凉笑了?声?。

湛云葳不满他,戳了?戳他:“你笑什么。”

他垂眸,冷淡问:“你前……前妻,做什么了?,你那般厌他。”

这话倒是问得湛云葳一愣,她不由仔细想,过去几年和这人的相处。

他狂妄冷漠,手段诡谲狠辣,但整整三年,却不曾伤她,甚至她要杀他,越之恒当时冷怒,事后也从不与她计较。

这个认知让她茫然了?一瞬,几日前的梦仿佛在此刻才迟迟烫到了?她。

湛云葳不知为何?有几分?畏惧那个可能性,极力?找他的不是。

“他……性情?不好?,乖张邪戾。”

越之恒抿了?抿唇,本就灰濛濛的眸,更加黯淡。

“是么。”

湛云葳越想找越之恒的错处,越发现?他那些冰冷残忍,都是对着旁人。

囚困她是灵帝下的令,湛云葳心里清楚,若非灵帝没有把自己指给越之恒,而是给了?三皇子这等淫邪之辈,她的下场更凄惨。

引诱仙门中人来救她,不是他,也会是王朝其他人来做。这两件事,如果?不是越之恒来做,局面只会更糟糕。

出于他意愿可以左右的、对湛云葳来说?最过分?的事,约莫是越之恒不顾她意愿,与她同塌而眠那些夜晚。

说?来说?去,她竟然只能推到他性子上,说?他性情?不好?。

湛云葳听他冷冷反问,更是面上挂不住。

她拿了?一枝细柴,打在他肩上,像是说?服自己:“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了?么,我的事,与你何?干。”

被她打这一下,他像是忍无可忍,转过身来。

对上他愠怒黑眸,湛云葳心里莫名一慌,许是昔日在他手中生?存,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此刻见他眸中沉沉,如风雨欲来,她回过神来发现?今非昔比,哼道:“怎么,生?气我打你,再不告诉我长命菉的下落,我日日抽你。”

和她耍什么脾气,她不就树枝戳了?一下,他发什么火。

先前那些百姓和黑甲卫,都快要将他生?生?打死了?,也没见他动一下眉梢,她这轻轻恐吓般的一下,到底哪里让他疼了?。

越之恒像在努力?平息什么,半晌闭上眼。

“随你。”

这句话说?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倒是又像个活死人了?。

湛云葳难得有种挫败感,这两次谈心毫无进展,她不由反省,自己从前该像越之恒学学逼问和套话的本事。

她裹紧被子,冬日寒冷,他不说?话,她也不爱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快就抱着被子再次入睡。

越之恒如今的状态,她也生?不出什么戒心。

越之恒等她呼吸均匀以后,才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仍是她那句“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他沉默地想,既如此,你回来做什么。

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管他。

他厌恨的并?非她这几句话,而是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何?等不切实际的期待,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

就算几日前,死在凌迟之下,也不会比如今更糟糕。

这个冬日沉冷难捱,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湛云葳很快发现?不妙。

越之恒发起了?高热。

她以往喂他喝水他会喝,喂他吃什么他也吃。前几日就算活得痛苦,一身的伤,他也在好?转,今日天气好?了?不少,他的病情?竟然恶化了?。

越之恒本就是强弩之末,他们都说?他没了?灵丹,伤得这样重?,他根本无法自愈。

她触到他滚烫的额头?,心中一沉:“越之恒,醒醒,起来喝水吃药。”

然而她将灵丹化在碗中,给他喂的水,都无意识从他嘴角流了?出去。

湛云葳有点心慌,他可不能死。

那个荒诞的梦境,偏偏也是她的希望。他若连水都喝不进去,那便是真没活下去的机会了?。

她一狠心,以唇将丹药化的水渡过去。

他唇齿紧闭,她不得不下了?狠手,捏他下颚,撬开他的唇,又不许他吐出来。

好?不容易喂完药,越之恒的情?况总算好?了?些。

她拧了?一把他的腰,满嘴都是丹药的味道,湛云葳面无表情?地跑出去,弄了?块树上的冰块,含嘴里,试图用麻木来忘记和他唇齿相触的不愉。

八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她会用这种办法救越之恒,打死她也不信。

越之恒这一病不轻,事实上,他能撑到现?在,还有向好?的趋势,本就是个奇迹。

整整三日,他能自己喝的时候就湛云葳就灌进去,实在灌不进去,就强行用唇渡过去。

许是她仗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谈心”的报应。

三日后的黄昏,她再次撬开他唇齿的时候,越之恒醒过来了?。

她这几日怕他真的死了?,喂药已经和先前扶他如厕一样自然,一开始还没发现?他醒了?。

直到身下那具躯体过分?僵硬,她喂给他的水,越之恒沉默了?好?半晌,最后被她推得下意识吞咽下去,才猛然狼狈别开脸。

“你做什么!”

湛云葳:“……”她可以解释。

然而一看越之恒变幻莫测的脸色,反应过激的模样。她怀疑如果?他现?在灵丹还在,恐怕一掌就拍死她了?。

在越之恒眼里,自己是个说?话粗犷的大汉。对他来说?,恐怕过分?刺激了?,难怪他一副回不过神,如遭雷击的模样。

湛云葳本来也有几分?尴尬,但见他脸色古怪成这样,她心里瞬间平衡不少。

总不能这几日的苦都被她一个人吃了?。

她想想他觉得恶心,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见他醒过来,心里也算舒了?口气。

她故意沉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你要是死了?,我哪里去找长命菉。事急从权,你再觉得恶心,也没办法。”

他在平复呼吸,嘴唇抿得死紧,似乎在忘记方才的感觉。

那副模样,湛云葳觉得他比自己还需要含一个冰块,她好?心捡了?块递过去,还不等她开口,他睫毛猛地一颤:“别碰我!”

这一声?,语调又沉又怒,气得她磨牙。

“不碰不碰,你以为我想碰啊,起来,自己喝。”

她把他扶起来,他闭了?闭眼,将碗里的药都喝了?。

丹药原本不苦,可是化作水,那滋味便难以下咽了?,可是越之恒明?显不在乎,仿佛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良久,她挪开碗,还要给他看看伤势的时候,越之恒冷声?开口:“我告诉你长命菉在哪里,你离开。”

湛云葳睁大了?眼,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恼,他宁死都不想交代的,结果?为了?不再被她用唇碰,就这样说?了?。

这份明?晃晃的嫌弃,让湛云葳气笑了?。

“行,你说?。”

“齐旸郡后山的密道中。”

这个地点并?不那么令人意外,她若有所思。

他冷冷抿唇:“滚!”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对着自己说?这样的阴狠冰冷之言,湛云葳看看还旺的柴火,吃得所剩无几的干粮。

湛云葳哼了?哼:“这就走,不用你赶。”

她将步子踩得很沉,故意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了?。不过湛云葳没打算真的走,如今比起长命菉,她更想知道梦中之人话的真假,爹爹和湛殊镜是否真有活过来的机会。

她如今,是真心希望越之恒活着的。

这几日忙活着救他,没吃的了?,不用他说?,她也会再去采买。

越之恒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靠在冷冰冰的墙壁,满嘴都是丹药苦涩的味道,然而就算是这样霸道的气味,也盖不过那一瞬得知湛云葳在做什么的震颤。

他死死抿住唇,心中悲凉又冷怒。

他如今已经这样,她何?苦用这种法子折辱他。他转念又冷冷地想,她并?非折辱,她只是怕他真的死了?,拿不到长命菉。

那个人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她宁肯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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