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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红鸾温柔脸颊上满是笑意,回想了下,柔声道:

“当年肃王妃给我写信,就是这么说令儿的,才三四岁,就折腾的王府鸡犬不宁,睡觉的时候都没事翻个跟头,最后没办法把令儿送到花海里住着,还弄了好大一张床,才不至于让令儿早上起来睡地上。有其父必有其子,说不定以后,许怡也能和令儿差不多厉害呢。”

萧绮听见这话,摇了摇头道:

“别让他这么早学武,不然过两年真跑了。前几天,让满枝领着许怡散散步,结果可好,满枝偷偷摸摸的就带着三岁小娃娃下馆子,听她自己编的‘汾河剑神传’,许不令去接满枝的时候,许怡正听得炯炯有神,用许不令的话说,就是‘恨不得当场一拍桌子,提剑出去闯荡江湖’。”

陆红鸾摇头笑了笑:“男娃就得文武双全,总比跟着湘儿学好,脑的一热就大兴土木,再大的家业也禁不起那么折腾。”

萧湘儿听见这话,有点不满了,抬手在陆红鸾肩膀上拍了下:

“我这叫造福后世,那座大桥要是修好了,沿河两岸来往多方便。”

“什么方便,你就是看令儿给小婉建了个桃花坞,眼馋。还宝宝大桥,羞不羞……”

“管得着吗你?”

……

萧绮听着两人斗嘴,摇头笑了下,转眼看了看天色,询问道:

“许不令去哪儿了?”

凉亭外面,月奴和巧娥帮忙看护着小孩,听见询问,月奴回头道:

“小王爷去国子监接人了,应该快回来了。”

巧娥想了想道:“玉合姐也跟着,什么时候回来,真说不准。”

“……”

此言一出,凉亭里的姑娘都是眨了眨眼睛。

月奴用胳臂撞了巧娥一下,显然觉得巧娥有点多嘴。

月奴和巧娥在许不令从北齐回来后,也顺理成章进了门,月奴倒是没怎么变,但巧娥如愿以偿后,明显是变傻了,满脑子都是小王爷,说话有时候都不过脑子。

不过宁玉合的‘爱好’,萧湘儿等人都知道,对此倒也没有评价什么,只是会心一笑,便不问了。

相谈不过几句,几个小姑娘来到了花园,气氛热闹起来。

而皇城外的另一侧,钟鼓楼的附近,廊台停歇白雪皑皑。

朗朗读书声,从国子监内的书舍遥遥传来。

许不令身着白色长袍,站在钟鼓楼下,看着上面的大钟,眼神无比怀念。

钟离玖玖站在跟前,手儿遮挡着冬日暖阳,眺望上方的钟鼓台,询问道:

“相公,你当年就在这里,待了一整年?”

“是啊,天天在上面抄书,下面还有个屋子,关禁闭用的。”

许不令打量几眼后,抬步走入了钟鼓楼。

宁玉合眼神稍显古怪,斜着瞄了钟离玖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

“小九,你不老实折腾你的‘动物园’,跑来这里作甚?”

钟离玖玖自幼天赋异禀,会驯养鸟兽,在长安城住下后,便在宅子后方弄了个场地,专门给宅子里的姐妹驯养奇珍异兽当宠物,顺便研究医药。

平时这个时候,钟离玖玖应该在家里诱拐小桃花的白鹰,但今天她正准备过去的时候,忽然瞧见宁玉合鬼鬼祟祟的出了门,许不令也先一步离开了宅子。

钟离玖玖对宁玉合十分了解,清楚这臭道姑准备做什么,当即就跟着跑了过来,不让宁玉合吃独食。

瞧见宁玉合暗暗咬牙的眼神,钟离玖玖只觉神清气爽,笑眯眯的搂着许不令的胳膊:

“整天待在屋里,有点闷了,出来逛逛也碍你事了?”

何止碍事……

尾巴都准备好了……

宁玉合抿了抿嘴,终是不好明说,安安静静走在许不令身边,不再搭理钟离玖玖。

许不令知道两个小媳妇的心思,看破不说破,也乐在其中。

他带着玉合和玖玖,在钟鼓楼逛了一圈儿后,便转身来到了国子监的深处。

文曲苑内,王公贵子依旧在里面读书,松柏青在里面执教,隐隐还能听到萧庭的呼噜声。

宁玉合走过门口时,抬眼瞄了下,瞧见书舍里呼呼大睡的萧庭,疑惑道:

“令儿,萧大公子都当家主了,怎么还在这里读书?”

许不令这些日子有点忙,还真没注意,此时也茫然摊了摊手。

钟离玖玖倒是晓得,有些好笑的道:

“我听湘儿姐说起过,前几天,萧庭去逛诗会,被人夸赞‘有勇有谋’,有点飘了。说什么‘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啊,我爹说不准还得写一首《我的宰相儿子》……’,你说这不欠收拾吗?第二天就被绮绮姐吊起来打了一顿,扔进了国子监重修《礼记》……”

?!

我的宰相儿子……

许不令憋了半天,微微点头:

“嗯……大智若愚,这……这叫藏拙。”

宁玉合温润脸颊满是古怪,想了想道:

“藏拙藏成这样,水平可比令儿你高多了。”

许不令对这个还真没话说,他要是有萧庭一半的功力,当年也犯不着往湘儿寝宫里钻,三年之期一到,拍拍屁股就回去当王爷了。

三人谈笑之间,来到国子监的后方。

以前的国子监,男女学生是一起读书的,学堂圣地,有教无类,并没有那么多腐儒的刻板计较。

不过松玉芙回来教书,已经嫁给许不令身份特殊,再教那些王公贵子不太好,而且本身的学问,只能代课,也教不了国子监真正的太学生。

为了满足松玉芙当夫子的愿望,许不令特地在国子监后方新开了一间学舍,教导刚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学童,也算是变向的‘幼儿园’,连名字就叫‘幼稚苑’。

此时鸟语花香的小学舍内,二十多个四五岁的小孩,规规矩矩的坐在长案后面,手捧书籍,稚声稚气念叨着:

“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竹帘从书舍四周垂下,书案之间,身着夫子衣着的松玉芙,手里拿着戒尺来回走动,念一句停顿一下,让学生跟着读。

可能是松玉芙教小孩比较严厉的缘故,学舍中氛围非常好,都在认真读书,和不远处的文曲苑可谓天壤之别。

许不令站在远处观望,也没进去打扰,直至远处的钟声响起,小孩们如蒙大赦的站起身,跑向外面等待的家丁护卫,松玉芙才收起了书卷,快步走了出来。

“相公,你怎么来这么早?玉合姐,玖玖姐。”

松玉芙来到近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在了许不令跟前。

许不令转身走向回家的道路,含笑道:

“在家里也没事,过来看看。”

松玉芙抿嘴笑了下,回头看向远去的小孩们,直至走远了,才轻声抱怨道:

“小婉姐那侄女太调皮了,今天午休的时候,揪着少府李思孙子的耳朵,把人家都给揪哭了。我去问她为什么打人,她还理直气壮的说‘我看见他摔倒了,哭哭啼啼,就去安慰他,结果他不停的哭,我没忍住,就打他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松玉芙碎碎念念,与其说是在抱怨,倒不如说是和家里人分享这些趣事儿。

以前在楼船上,松玉芙基本上没自己擅长的方面,和大姐姐们年龄有差距,又不会武艺,没法和妹妹们聊到一起,待了两年都快蔫了。

如今重新回到国子监,如愿以偿成了夫子,可以在自己擅长的方面一展所学,松玉芙连气色都好了许多,每次晚上回来,都能叽叽喳喳说半天,比满枝和思凝都健谈。

许不令瞧见玉芙这模样,自然是满怀欣慰,如同所有丈夫一样,走在跟前认真聆听,时而点头符合。

宁玉合和钟离玖玖走在后面,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发觉许不令转头,又做出和和睦睦的模样,柔柔笑一下。

一家四口,就这么气氛愉快的回到了魁寿街的许家大门前。

大门外,老萧依旧在拿着紫砂壶,讲当年的光辉岁月。

听众,则由满枝和小桃花,换成了在门口等人的小夜莺。

夜莺肩膀上站着大爷似得小麻雀,快步来到跟前: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花园都准备好了,待会天黑就不好画了。”

几年过去,夜莺年近二十,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跟着许不令北上伐齐,和许不令日夜相伴,就凭夜莺比巧娥还虎的性子,也早把许不令吃干抹净了。

不过和小桃花那种女大十八变不同,夜莺依旧肤白如玉、身材修长纤瘦,除开个子高了些、大辫子又长了些,其他地方变化不大,这点从依依正月大冷天,却蹲在夜莺肩膀上,就能看出一二。

许不令在夜莺脑袋上摸了摸:“走进去吧。”

几人抬步走上台阶,许不令进门前偏头看了眼:

“老萧,你咋不进去?”

老萧带着个家丁小帽,嘬着茶水连眼皮都没抬,摆摆手道:

“小王爷都成家立业了,我还跟屁股后面作甚,好不容易清净下来,不想凑热闹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了本书,丢给老萧:

“刚随手买的。”

说完就进了府门。

老萧抬手接过书本,拿起来瞄了眼,眉头微微一皱,神色当即严肃了几分:

“好家伙,《春宫玉树图(下)》,小王爷从哪儿翻出来的?老萧我看了一辈子,还不晓得有下半部,这怕是能看到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