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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茉静静端详片刻,凑上前去,轻声问:“你认得他?”

乐雁难得露出近乎羞赧的神情,眉眼霎时柔和,迎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认得。”

少女何人不怀春。

只乐雁生长于王府之中,父亲手握亲兵,维系一方安宁,兄长亦继承衣钵。以至于她受了熏陶,自小善骑射、善舞刀,独独不善琴棋书画。

久而久之,便成了贵女中的异类,虽有心事却无人诉说。

见虞茉同太子皇兄关系密切,乐雁仿佛是在异乡遇见了故交,忍不住倾诉道:“段郎素有才名,是除了凌哥儿以外,苍州城里最受女儿家欢迎的郎君。”

回想方才的匆匆一瞥,乐雁口中的段郎身量清瘦,甚至称得上病弱。但眉清目秀,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不掩风流。

要虞茉说,自是比不得赵浔,可周身气度却也胜过万千男子。

她亲热地环住乐雁的手,耳语道:“的确出挑,莫不是你也倾心于他?”

乐雁虽羞得双颊绯红,仍坚定地“嗯”一声,带了淡淡愁绪道:“可惜,段郎的胞妹与我不大对付。”

若说段文珺是出了名的才子,其妹文音则是出了名的才女。得知乐雁倾心于长兄,竟明里暗里刁难于她,偏还料定了乐雁痴心一片,不会仗势欺人。

当然,这些个,是虞茉听过二人相处的细节之后琢磨出来的。

文采斐然的病弱公子,英姿飒爽的王府千金,倒也相配。

“你可是郡主。”虞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便是横着走,旁人也无可指摘,怎么能反过来被人霸凌?”

乐雁:“你是说欺凌?她们并未欺凌我。”

“语言暴力也是暴力。”虞茉神色认真,“即便你出生贫寒,何尝不是双亲的掌上明珠?凭什么要受她们挤兑,又凭什么要活成世人眼中的淑女模样?”

她自知此番言论在大周朝会显得惊世骇俗,顿了顿,迎着乐雁似有所悟的眼神道,“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各有各的活法,女儿家与女儿家亦是大不相同。”

“你说的对。”乐雁眉心一紧,“好比男子,可以从文、从武、从医,女子亦当如是。”

说罢,乐雁眸光微闪,带着几分歉疚道:“小雨姑娘,在开阳时,我不该对你那般……”

虞茉笑了笑:“无妨,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她又缠着乐雁问了许多关于段郎的事,听起来,并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只段文珺疼爱胞妹,乐雁又一贯报喜不报忧,怕是连赵凌也不知妹妹在贵女间的尴尬境遇。

虞茉虽觉无奈,倒也能理解。

于女子而言,家世、名声,俱是谈婚论嫁时的筹码,难免要顺应形势,奉段文音为榜样。

却听乐雁主动提起:“实则,音娘子昨儿还下了拜帖,邀我去参加劳什子赏花宴。一听便是要作画,小雨姑娘,你鬼点子多,帮帮我罢。”

“可我不善丹青。”虞茉无辜地眨了眨眼。

“是么。”乐雁难掩失落,阖上窗,边走边道,“我虽有涉猎,终究不敌她们。往常便也算了,只这回适逢音娘子生辰,段郎应下来做‘考官’,才生了攀比之心。”

虞茉对上棋桌前赵浔含笑的眼,心生一计,说道:“我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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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云兴霞蔚。

乐雁骑着枣红色的高马,作为请神使者,被拥簇着行过长街。她手持玉剑,眉间被虞茉点缀了金色花钿,显得高贵而优雅。

“快看快看。”虞茉兴致勃勃对赵浔说,“我那一笔,真真是画龙点睛。唉,我可真是行走的智囊团。”

赵浔被她的自卖自夸逗笑,忍不住垂首,可碍于堂弟在场,动作微顿,转为矜持地觑她一眼。

赵凌也挤了过来,目光扫过提着花灯的长队,与道路两旁负责护送的侍卫,见庆典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松一口气,问虞茉:“小雨姑娘,是不是很热闹?”

四下人声鼎沸,虞茉费了些力气方听清,回之以笑。

只唇角将将扬起,腰间遭人轻掐了一把,她疑惑抬眸,却见赵浔无事发生般望向远处。

“……”

胡乱吃醋。

也因着环境嘈杂,彼此不便搭话,齐齐目送游龙般的长队消失在巷尾。继而,摊贩涌出,支起各色写了谜语的灯笼。

等祭礼结束,乐雁回来,几人相携出了千鹤楼。

赵凌终于寻得时机,忙不迭跟上虞茉,如数家珍道:“从前在京中,逢年过节皆设有宫宴,来了苍州才知,民间有民间的喜庆法子。譬如沿江的焰火,俱是浏州特产,还有萤州画船……”

乐雁与赵浔并肩行着,感受到身侧难以忽视的凉意,不免好奇地问:“皇兄,您预备何时向小雨姑娘坦白?”

原先,乐雁忧心虞茉乃空有美貌的粗俗之辈,若让她傍上堂堂储君,岂非乱套。

可短短两日,已大为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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