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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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在冰峰上见过陆景笔锋的绫雀似有所觉。
这其中,有人间剑气的真意。
笔尖剑气之外,一重神火燃烧而起,正是大明王神火!
持心笔笔身,又有一道道春雷划过,仿佛蕴含着种种生机。
与此同时,呼风唤雨两把宝物中,各自有风云涌动而来……
远处又一座山峰上,释怒主持、南老国公远远注视此处,原本端坐得陆重山也站起身来,看向陆景。
陆景落笔。
一刹那……
一股浩然气大盛,如若绽放金光,透过纸背。
「让我……来送你们。」
陆景心中这般想着,全身劲力都落在持心笔上。
笔墨勾连,写下两行字。
紧接着……那笔锋上的神火仿佛点燃了仿佛点燃了纸张,纸张上燃起大明王神火,继而化作飞灰,飞入那面大幡中!
一
时之间……
大幡内!
有人间剑气激荡上空,化作一轮大日!
有浩然气化为清风,拂过鬼魂。
春雷炸响,灭去诸多魔性。
风吹云来,降下大雨,洗去其中污秽。
金光闪烁,那大幡中两行祭文徐徐显化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以天地悲悯心,置人安乐乡。】
安乐乡……
这两行文字浮现,最终消散而去。
惊人的一幕,也在此刻显现。
此间诸多人望向那大幡。
却见其中那些原本还痛苦嚎叫,充斥无边戾气的厉鬼,竟然缓缓平静下来……
一片漆黑浓雾,逐渐化为白光。
那重重的白光中,竟然浮现出成千上万人的身影~
有些女子怀中抱着小儿,手里牵着长女。
有些老人拄着拐杖。
有些身有残缺者,盘坐在白光中。
他们似有恍惚,最终却透过白光望向白光以外的陆景。
「谢过……大人。」
有些老人行礼,于是其他鬼魂也紧随其后行礼。而当其中的魔气消散,维持魂魄的恶孽力量也就此消散了。
而那些困于看大幡,不得回归天地的鬼魂们,逐渐化作更纯粹的金色光芒,消散于其中。
陆景站在原地,目送这些死于非命的人们离去,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诸多纯粹的金光却似乎有灵,融为一体化作流光,从那大幡之中腾飞而出。
仅仅顷刻之间,就飞入陆景眉心中!
一时间,陆景眉心中隐约可见一团金色的火焰纹路若隐若现!
「祝纹?」
陆景脑海中思绪涌动,感知到不久之前获得的【璨绿】机缘已经消失了。
这莲厄发觉黑色雾气中的鬼幡,便是其中的机缘。
「陆景谢过诸位。」他感知着眉心纹路中的力量,心中这般想着。
而这大藏佛雕之下却一片寂静。
莲厄和尚漠然无语。
旁观者亦是不语。
「除杀生以外,尚且有全法,恶鬼尚且无辜,终日诵读佛法的人,又如何能死在恶行之前?」
陆景声音传来,落入莲厄和尚耳中∶「莲厄大师,你天生就有怒目佛陀的佛慧,却不代表你的眼睛就是佛目。
我虽不修佛法,但却修持大明王神火,我却以为你所犯下的戒律,并非只有无杀生之戒。」
「还有……贪念之戒,你想杀魔成道,却不惜指人为魔,这是你的贪念所在。」
陆景一语道破。
莲厄和尚道了一声佛号,面色不改,摇头道∶「佛前世人,皆有虚妄之相,陆景施主,你以虚妄见我,自然不可见真我」
陆景眉头微动,道∶「自然有法门可见真我,大师,你若一心修怒目佛陀,想要以杀生之念洗净天地,度化魔头。
那么……这太玄京中就有一尊天下公认的魔头,你若杀了他,你心中大道自然可成。」
莲厄和尚面色一滞。
陆景继续道∶「那魔头就是横山府中齐国太子古辰嚣,他的恶名,想来莲厄大师已经听过。」
莲厄闭起眼眸,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陆景声音再度传来「大师,莫不是这高高在上,站在云端上的齐国太子成魔……就不会为祸人间」
莲厄仍然闭口不语,直至过了几息时间,他才睁开眼眸,道∶「齐国太子心中养了大魔,但是如今世道下,他活着..
...比死了更好。
大魔身死,也许会引来更大的浩劫。」
寒风拂过,流水声又起。
陆景一笑,笑声中带了许多意味∶「大师,请回吧。」
他并不多言。
莲厄却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了陆重山一眼,眼中杀机却有些纷乱。
他的目光又转移到远处一座山峰上,山峰上南老国公正落目于白衣陆景身上。
那释怒主持却远远朝着莲厄,行了佛礼。于是莲厄不得不深深看了陆景一眼,就此转身……
离去。
——
书楼今日下了一场雪。
哪怕这里四季如春,可若无四时,若无雨雪,终究像是缺了些什么。
所以哪怕书楼里百花盛开,林木成荫,也终于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洁白的雪花落在书楼中,遮住了盛放的百花,遮住了诸多树木,可却并未带来死寂。
观棋先生独身一人走在雪中,漫步于偌大书楼里。
他灰色成衣就好像成为了白茫茫雪花中的一片醒目的灰色树叶。
树叶游荡于天空中,似乎无根浮萍,任凭风波吹起。
可是……观棋先生眼中却有许多快意,他一边行走,一边望着天边,就好像看到了天边一团金色的印记化作烈火,飞入他极喜爱的陆景的眉心。
正因如此,许久不曾真心笑过的观棋先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浓郁起来。
他穿过一片竹林,一路来到了四先生墓葬。
简单墓葬前,今日却多了一个人。
那人躯体高大,长发凌乱披露而下,脸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络腮胡。
只是这人手中却还拿着一杆绿色玉杖,通体翠绿,浓郁的元气游荡在其中。
「你来了?」
观棋先生脸上笑意更浓,与那身材高大者并肩而立,低头看着四先生的墓葬。
「一去十余载,你第一次给我写信,请我来玄都,我当然要来。」
那人转过头来,豪迈一笑,道∶「还记得许久之前,你是大伏最风流,今日见你,你却好像已经垂垂老朽,再也没有了风流之韵。
这样一来,我外出游历总不好与他人再说起你那些风流韵事。」
观棋先生一摇头,似乎并不理会眼前此人的打趣,神念传音∶「我此次请你前来,其实是为了央你一件事。」
那人探出巴掌,拍了拍观棋先生的肩头∶「我楚狂人纵横一生,却只有两位好友。
一位好友如今已经死了,尸体就埋在我脚下。
另一位好友十余年不曾见我,见了我就要支使我去做事,这人生啊……不免太过悲凉了些。」
观棋先生沉默一番,摇头道∶「这些年来,太玄京错综复杂,我邀你前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天下九甲,总有许多目光落在你身上。」
「那么十余年后的今日,你愿意让我前来太玄京……又想让我做什么?」
楚狂人手中绿玉杖散发着微弱的光,他笑道「你曾为我锤碎黄鹤楼,现在你有求于我,我自然会助你。」
观棋先生看了楚狂人一眼,又低头看向地上的墓葬,道「我要你为一人护道。」
楚狂人眉头微挑,却只是认真倾听。
观棋先生道∶「你依然执掌元神权柄,曾经度过死劫。
不久之后也许还会有一人将要执掌天地权柄。」楚狂人听到这里,不由问道∶「可执掌天地权柄与否,还在乎自身之念,若无法渡过权柄之灾,就算有人护道,对于前路而言也无济于事……你让我护道?」
观棋先生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我并非是让你助他执掌天地权柄,那少年悟了四先生的人间剑意。
他执掌权柄之时,天地规则降下灾祸,天上仙人必然也会有所察觉。
也许会有仙境落下,来斩那少年。」
楚狂人神色顿变,他想了想,又蹲下身来,用袖子擦了擦四先生的碑文。
「承四先生的人间剑意是一件好事,天上若有仙境落下凡间,我可为那少年护道。
只是仙境落凡,天关前必然有仙人走出俯视天下,看人间之事。
那这仙人……」
「由我来。」观棋先生神念平静。
楚狂人却默不作声,良久之后,他忽然摇头道∶「鹦鹉洲之事,你能幸免于难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倘若你再行出手,也许那天上明玉京中会不惜代价,降下仙楼杀你。」
观棋先生似乎毫不在意,仍然背负双手道「此事我自有决断,天下强者众多,能抗仙者却并不多,若真有那一日,那少年安危就要依托于你。」
「还请你……认真一些。」
观棋先生说到这里,一丝不苟朝眼前的楚狂人行礼。
楚狂人看到观棋先生这般郑重,也同样站起身来回礼。
「能令你这般器重,想来是一位盖世之才?」楚狂人这般询问。
观棋先生回答∶「他叫陆景,能承四先生的剑。」
楚狂人眼中有异色闪过∶「四先生的剑已经碎了,只剩下剑骨,其中酝酿着仙人亦不敢见的冲天剑意。
你口中这名为陆景少年,能化剑意、剑骨为手中之剑?」
观棋先生似乎极为相信陆景,深深点头。
楚狂人看了观棋先生良久,这才抬头看向天空,冷笑一声「天上仙人俯视人间已久,之前数次灵潮,都被仙人掠夺。
人间理当变得更好许多,但却变得越发如若泥潭!
凡间厄难有凡间之责,天上仙人却要扛下大半责任。
这少年若真能承四先生的剑,有朝一日若我不死,我便随他走一遭天关,见一见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
观棋先生一笑,道「也许这一日不远了。」
一旁的楚狂人听了这番话,却忽然有些顾虑∶「只是这少年是否能够坚定的行走在这条道路上?」
观棋先生思索许久,忽然想起在修身塔中,每日安安静静抄书的陆景,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以贫弱之身脱去他元神之术的景象。
「人各有志,若他能寻到新的道路,我……身为他的长辈,自然不会拦他。
道路就在脚下,他如果不愿走,我等强行让他走,反而也会适得其反。」
观棋先生这般说着,脸上笑意逐渐温和起来∶「只是他心有良善,能见世俗血泪,又想要执掌天地权柄,再加上他不凡的天资。
天上仙人容不下他,我等只需护他成道,种下这颗种子,至于他是否会冲破泥潭,化为参天大树……
且……再看。」
楚狂人颔首,转头看向太玄宫,又看了看更远处。
「中央龙君要入玄都,酒客早已在宫中与首辅下棋。
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在太玄京见到许多相熟之人。」
「我更没想到重安王之女竟然会沦为棋子,杀机笼罩之下,不知能否踏出一片生机?」
观棋先生也看向太玄宫。
那里,一头白发的百里清风正面对笑容,低头注视着棋盘。
他似乎渠道造诣不深,诸多星罗棋子散于外界。而一颗落星棋子
却只盯着首辅大人一方一条大龙。
「孤身一人带着重安王之女入了太玄京。
那一条天龙来临太玄京,就是想要看住百里清风。
可是……虞七襄不过一介十五岁少女,无人相助又如何能走出太玄京?
百里清风为何并不紧张?」
楚狂人思绪及此,脸上露出笑容来∶「无论如何,邪道宗宗主与中央龙君一同对垒,总是一件难得的事。」
观棋先生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少年身影,道∶「百里清风在此下棋,哪怕中央龙君亲自前来,太玄京中众多满怀杀机的大人物,也绝不可亲自出手,能出手的都是些小辈。
虞七襄还有一线生机,也许会有人助她。」楚狂人目光闪动。
「中山侯今日离京,年轻一辈与重安三州相熟者并无几人。
谁又会冒着性命之忧,冒着无数人冷眼相助于重安王之女?」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