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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牛一样冲过有四个鬼的客厅,温然飞奔上楼回到房间,心脏因剧烈运动而狂跳,快要撞破胸口——还觉得不够,他从房门跑到洗手间,又从洗手间跑到书桌旁。

叮的一声,有新信息,温然喘着气去看手机。

一个好人:骗你的,没鬼。

周日,家里寂静无声,温睿自上次和陈舒茴大吵一架后就再没回来过,温然只从某篇新闻报道中看见他的身影——柏清集团旗下一家专注开发高端度假区的公司,新项目启动,陈舒茴和温睿是总负责人。

盛大的启动仪式上,母子俩托着酒杯笑容得体,看起来毫无芥蒂与嫌隙。

温然盯着那条新闻,这次的项目并不是柏清与晟典之间的合作,意味着陈舒茴和温睿已经在顾培闻的首肯下跻身柏清管理层。

他们正在逐渐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吃过晚饭,温然将做了一天的试卷推到一旁,从抽屉里抽出图纸。礼物的设计初稿进度已过半,至于袋鼠模型,需要等陶苏苏给到小袋鼠的正面侧面背面照,据她说自己已经努力拍摄了一整天,但由于小袋鼠不太配合,暂时还未拍到清晰满意的照片。

修修改改,温然埋头不停地画,除视觉外其余感官几乎都封闭,直至听见房外走廊响起的高跟鞋声,才陡然回过神,直起身一动不动,等待那脚步声像往常一样路过自己的房间,走向主卧。

但今天脚步声在他的房门口停下了。

门把手被按下的瞬间,温然只来得及将手机塞到试卷下,仓皇回过头,陈舒茴已然走进来,目光穿过他的肩头,看到桌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尺寸数据的一叠图稿。

温然缓缓推开椅子站起来,声音都发哑:“妈。”

陈舒茴连嗯一声都吝啬,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叠图纸,随意翻了几页,然后将它们横过来,从正中间撕开,甩在温然身上。

“我记得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再弄这些东西。”她面无表情地开口,“结果你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就是在做这个。”

纸张从身前轻飘飘散下去,落了一地,温然垂着眼,视线不敢偏移——怕忍不住看向衣柜,被陈舒茴发觉那里还藏着东西。

“你真以为自己很有天赋?”陈舒茴的语调变得嘲讽而尖锐,“真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在完成他未竟的夙愿?!”

这似乎是温宁渊去世后第一次被陈舒茴这样直白地提起,温然抬起眼看着她。

“以后不画了。”温然说。

陈舒茴却忽地嗤笑一声:“当然不用画了,毕竟都有人直接给你送模型了。”

图稿被撕都不及这一刻令温然发怵,心重重跳一下,他倏地蜷紧手指。

“大门口的监控在晚上九点过后就会开启移动侦测,平常我都懒得理,但昨晚下那么大雨,系统告诉我有车辆靠近,我还以为温睿回家了,顺手点开看了眼,没想到竟然能看见顾昀迟。”

“大晚上冒着雨来给你送模型,你们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陈舒茴盯着温然的眼睛,“我上次就警告过你和他保持距离,为什么我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还是说你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连那么挑剔的顾少爷都能被你钓上勾,说出来我听听?”

温然毫不闪躲地迎着她的目光,回答:“没有。”

“也是,毕竟有97.5%的匹配度,你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毫无吸引力的beta了。”陈舒茴的面容轻微扭曲,露出古怪的笑容,“我花了那么多钱给你做手术,到最后却成了你攀高枝的筹码,真是好笑。”

她朝温然逼近半步:“你说了吗,说你是温家领养的,说你原来是beta,说你是做了手术才变成omega的,你说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明白她何必质问,温然缄默着。

“你当然不会说,你敢说吗?你骗了他,骗了顾家,你对他们来说只是工具,你觉得他会对你有感情吗?是因为信息素和匹配度啊蠢货!”

要承认陈舒茴的确很擅长抓弄把柄,轻而易举撬开温然最担忧在意的一点——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身份是假的,性别是假的,信息素是假的,被温家的野心裹挟着,没有哪一面称得上光彩。

“我明白。”温然的语气很淡,态度顺从一如既往,“我以后会注意,对不起。”

“随你吧,你这张脸我也实在看够了。”好几秒,陈舒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又能高兴多久呢。”

将一地的纸捡起来,一张张重新拼好,但都是皱皱的,不平整很难看,温然决定还是重新画过,细节和数据已经记在脑子里,从头开始并不困难。

洗完澡躺上床,温然在关灯前又打开信息界面看和顾昀迟的聊天记录,可惜内容太少,上下一拉就没有了,他关掉手机。

还以为会失眠,意外的却睡得很快,好像非常累。

他梦到温宁渊了,就坐在餐桌旁,为他递来一块三明治,笑着说:“订的模型要到了,你放学回来就能拆。”

那段时间晟典的一个重要项目出了问题,很有可能要面临巨额赔偿,温宁渊为此疲惫忙碌,面对温然时却没流露半分,依旧是温和平静的。

“真的吗?”温然要迟到了,很快地吃着早饭,又喝一口牛奶,“晚上我们一起拆吧,我去上学了,爸爸再见。”

“好,司机在门口,不要着急,慢慢走。”

没能等到放学,午休一过,温然就被司机接到医院,看见温宁渊的遗体。

他碰了碰温宁渊的手,冰凉的,又有其他人过来,温然被挤到一旁,背着书包呆呆地站着。

回到家,新模型就放在茶几上,那是温宁渊送给他最后的礼物,温然没有舍得拆,好好地珍藏着。

然后耳边响起陈舒茴的禁令,温然看见那个模型被扔到地下室的杂物里,门缓缓关闭,照在模型上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

前进的时间停止,开始急速倒退,退回七岁时的孤儿院,阴天的傍晚,温然左手抓着一颗石头,站在围栏边,看着那个扎马尾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树。”

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小树,你在和谁说话?请问您是哪位?”

女人慌忙站起身,裹紧风衣离开了——

不,不对,和之前做的梦不一样。

在离开之前,温然分明听见她说:“小树,你再等等我。”

温然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三天前,他被带到院长办公室,见到一对陌生的夫妻,院长喊他们‘温先生’和‘温太太’。他们看了他很久,又和他聊了会儿天,最后与院长签下协议,约定第四天的早上来接他。

所以没有时间了,他明天早上就要被接走了。

“听到了吗,小树?”女人的声音颤抖而急切,“你乖乖的,等我,好吗?”

起风了,女人脸旁的碎发被吹开,阴沉天色下,露出微红的双眼,和那张清丽的脸。

呲啦——眼前场景陡地如纸般撕裂,身体一空,巨大的失重感袭来,温然猝然睁开双眼,左手紧攥成拳,于漆黑房中惊坐起身,无法抑制地大口喘气。

那是李轻晚的脸。

作者有话说:

顾少潇洒离去后的流程:开车——到路口——停车——抽烟——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