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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细微刺痛,温然抖了一下手指,慢慢睁开眼,暖黄灯光下,护士正将输液针头从自己的手背取出。

“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一手捏着棉签轻轻压在皮肤上帮温然止血,一手拿过体温枪靠近他额前,看了看温度,“退烧了。”

温然转过头看床的另一边,空的,他哑着嗓子问:“顾昀迟呢?”

“抱歉,这个我没有办法告知。”

很艰难地将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温然发现昨天的烧伤已经处理过了,他自己按住棉签,说了声谢谢。

“饿吗?我让人送餐过来。”

“不用,不用了,我……我回家吃。”

“永久标记后,身体会产生一些不适,建议最好是休息到晚上再出院。”

温然有些迷茫:“永久标记?”

“是的。”不知道眼前这个高中生并没有上过生理课,护士只点了一下头,从推车上拿起一个小小的医用纸袋,“里面是避孕药,一天一颗,需要连续吃三天,怕出现不小心掉在地上或是别的什么情况,给你多放了两颗,不用多吃。”

对永久标记没概念,对避孕药还是有的,温然说‘好’,又见护士打开袋子,便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去接。

连药丸的颜色和形状都没看清,温然把它放进嘴里,接过护士递来的水,咽下去。

药应该是不苦的,但整个口腔很苦,胃里涌动起一些不适,温然想这大概就是永久标记后不良反应的一种。

看着他吃完药,护士直起身:“那我先出去了,干净的衣服给你放在床上。”

“好的,谢谢。”

护士走后,温然拿过衣服,动作很慢地穿上。双脚着地时几乎站不住,后颈肿痛,他在床边坐了会儿,喉咙不太舒服,又拿起水杯喝了口。再次尝到满嘴苦涩时,那股反胃感变得更强烈,温然捂着嘴一瘸一拐冲进洗手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蹲在地上缓了很久,温然站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带上药,去沙发边找到自己的颈环戴好,然后走出病房。

意外的是正碰见陆赫扬在走廊上打电话,见他出来,陆赫扬挂掉电话,道:“护士说你现在就要走。”

“嗯。”沉默一秒,温然不抱希望地问,“他怎么样了?”

“昨晚他自己按了对讲器叫医生。”陆赫扬说,“之后就陷入昏迷了,被转移到私人医院,顾爷爷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温然无意识地又想搓手背,摸到烫伤处才硬生生停下,说:“让医生抽一点我的血吧,可能会有用到的地方。”

似乎原本就有这个意思,但还是轻微诧异于温然会自己主动提出,陆赫扬顿了顿,点了下头:“跟我来。”

抽了两管血后,护士帮温然止住血戴上颈环,随后温然跟着陆赫扬进了电梯。

“不要太有负担,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陆赫扬看着电梯门,“有些事迟早要发生,无孔不入的东西,总会有防不住的时候。”

“有抓到什么人吗?”

“抓了一批,不过还远远不够。”陆赫扬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几个家族,无数产业,连根拔起需要一点时间。”

温然的喉咙动了动:“我有几件事想告诉顾爷爷,他什么时候愿意见我?几分钟就可以。”

“等昀迟的情况好一点,我帮你问问。”

“谢谢你。”温然抠抠手心,忍不住又问,“他会有危险吗?”

“要看这两天怎么样。”门打开,陆赫扬示意温然先出去,“如果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

“好,好的,谢谢。”

走出医院,坐上车,驾驶座上是每天接送自己的司机,落在酒店的书包和手机也已经被找回来放在后座,温然和陆赫扬道了别,车门关上。

“非常抱歉,之后可能不能接送你了,顾董下了命令要我们撤回去。”

温然回头从后窗看,已经没有保镖车跟着,他不难过也不害怕,点点头:“谢谢您,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司机很轻地叹了口气:“不会,别客气。”

回到家,芳姨不在,温然去盛了碗粥。在医院里吐的时候大概率把避孕药也吐掉了,他打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消化一下,再重新吃一颗。

粥吃起来也是苦的,温然的神志一直在游离,不停想着顾昀迟,直到被开门声打断,陈舒茴回来了。

温然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喝粥,而陈舒茴在还没有走到餐桌旁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你被顾昀迟永久标记了?”

疲于应付,温然放下勺子,拿上书包起身:“不知道。”

“不知道?你现在身上全是他的信息素,你会怀孕的!”陈舒茴拽住他,“还是说你想借着孩子为自己赌一把?”

“就算怀孕了,孩子在我肚子里也活不过两个月。”温然挣开她,“他们给了我避孕药。”

陈舒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阴晴难辨:“所以,你嘴上说着要走,一听到顾昀迟出了事就赶着去救他,是吗。”

“因为你们拿我的信息素去害人。”温然说,“诱导顾昀迟进入易感期,然后把我关在房间里出不去,房卡不是你给我的吗。”

“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去打顾昀迟的主意,谁知道昨天会发生那种事。”

“上次我去体检被抽了血,信息素应该就是从那里面提取的,那个医生到底是你的人,还是顾崇泽的。”温然看着她,“他既然能让别人成为这件事的主谋,说不定哪天也会把黑锅扣在你头上。”

胃又开始不舒服,不等陈舒茴说什么,温然匆匆上楼,关上门跑进洗手间,又吐了一次。

头晕、反胃,大概因为自己的腺体是人造,所以不适感会更强烈。温然脱下外套挂在椅背,实在很累,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浴室水汽一片,温然草草吹了吹头,走出来,从外套口袋里翻出避孕药。纸袋已经有些皱巴巴,他拿了一颗放到嘴里,灌了口水咽下去,随后人倒在床上,哆嗦着昏沉入睡。

再醒来是傍晚,天已将黑,温然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棵只剩叶片的蓝花楹,被冷风吹动簌簌作响,他像一个长久未出洞的穴居动物,滞后地意识到,快深秋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信息素,是顾昀迟的,正从自己的腺体里散发出来。温然摸到后颈,他洗澡时小心避开了腺体,现在那里被牙齿咬出的伤口已经结起薄薄的痂,红肿也消退许多。

摸起手机看,没有陌生消息,只有陶苏苏和宋书昂问他怎么没去上课,温然回复说自己生病了需要休息几天,随后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穿上外套坐到书桌前。

不觉得饿或难受,温然埋头把零件一个个排好,摸起焊笔,争分夺秒地继续做模型。今天的风是往卧室里吹的,在房间哗啦打个圈,又从缝隙中消散,很冷,同时也吹走焊锡熔化的难闻味道。

许久后,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芳姨问:“然然,醒了没有?我做了晚饭,你吃一口吧。”

总觉得什么东西吃进嘴巴都只剩苦味,但温然还是停下手,揉揉酸痛的眼睛,说:“好的。”

吃饭时芳姨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忧心道:“你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有啊,听说温睿被带走调查了,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个样子……”

大概是因为温睿和这件事根本没有关系,所以才放心地推他出去,减少温家的嫌疑。

“没事。”温然安慰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太太还安排了几个保镖守在门口。”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保护,芳姨问,“是不是监视你啊?”

温然说:“可能吧。”

连续两晚,温然都没睡,心无旁骛地坐在窗前组装模型,房间里没有钟表,耳边却总是响起倒计时,提醒他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清晨时分,温然才放下手里的一切,简单洗漱后吞下一颗避孕药,砸进床里和衣而睡。

这三天他没有出门,也没有人来家里,更没有收到陆赫扬的消息,意味着顾昀迟还没醒来。

又翻阅了一遍通话记录和信息,确保自己没漏接漏看,温然关掉手机,呆呆看着桌上那个终于完成的模型,伸手调试几次,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小扁扁的透明模型箱和礼盒,前段时间就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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