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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许则说。

“你看吧。”池嘉寒无语地笑,又说,“玩得开心点。”

挂掉电话,陆赫扬还没有问什么,许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嘉寒,说祝我们玩得开心。”

“是吗。”陆赫扬要笑不笑的,侧头看了许则一眼。

许则目视前方点点头:“嗯。”

车子驶出环海路后一直在上坡,终于在一个停车场停下。午后的太阳有点大,陆赫扬带许则往一条林荫小道走。工作日,周围几乎看不到人,所以步行了几分钟后,许则碰碰陆赫扬的手背,牵住他的手。

“许医生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们在偷情?”陆赫扬问他。

“怎么会。”许则再次搬出这个又烂又万能的回答。

行走的途中路过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观景台,陆赫扬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许则安静地跟着他走,即使这样也很高兴,只要和陆赫扬待在一起就高兴。

“山上一共有二十二个观景台。”陆赫扬最后带许则来到一处围栏上爬满绿藤的小观景台,“这里是17号观景台,听说是视野最好的一个。”

耳边传来连绵的浪潮声与树叶的沙沙响,许则迎着风望出去,看到沙滩、灯塔和遥远的岛屿。阳光将海面照成波光粼粼的一片,海风像是有颜色,把吹拂过的一切都染成淡蓝。

“看了会觉得心情好吗。”陆赫扬问。

“会。”许则笨拙地进行表达,“好看,开心。”

“嗯。”陆赫扬将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递给他。

是那枚荣誉徽章,许则怔了怔,接过来。他之前已经仔细观察过徽章无数次,早就记住了它的样子,但现在还是想再看一看。

打开盒子,阳光透过枝叶在金色的徽章上印出斑驳细碎的光影,连同旁边那枚光芒闪烁的戒指。

猛然的,许则想到陆赫扬昨晚说的‘那个已经不够贵重了’。

“之前和你提了一次结婚的事,但你的大脑好像把这两个字自动屏蔽掉了。”陆赫扬慢慢地说,“有时候会希望你可以多想一点,对于我们之间。”

“如果去年回国没有遇到你,我应该会带着十八年的空白记忆继续过接下去的人生,时间久了,也许就不会在意,不觉得痛苦了。”

“每见你一次,就会好奇和遗憾一次,明明知道你是特别的人,可是想不起来。不断意识到如果我真的放弃那段记忆,损失的到底会是什么,所以终于决定接受治疗。”

许则觉得自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将陆赫扬的话逐字逐句地听进去,并作出理解——自己正在被明确地告知你是我想要找回记忆的最重要契机。

“上次去西战区找你的时候,在路上忽然想到,那些担心和祈祷,过去的这些年里,你应该体会过很多遍,可惜我都不知道。”

“不想再有这种可惜了,已经错过了太长的时间。”

陆赫扬拿起徽章旁的戒指,戒托是他在大学期间第一次驾驶战斗机进行实战后拿到的第一枚奖章熔化做成的,钻石是特意托林隅眠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十分罕见的深灰蓝钻,像湖,像海,像许则的眼睛。

比起十八岁时预备校游泳馆的淋浴间,那段受制于各方的年少岁月,现在终于是最好最合适的时间、地点,一秒都不该迟疑。

钻石的火彩绚烂地倒映在许则眼底,陆赫扬看着他,问:“许则,有考虑过和我结婚吗?”

尽管已经给了足够的铺垫,许则还是无法承受这个问题,他的表情简直像下一秒就会逃——陆赫扬说:“不可以跑,要先给我答案,好或者不好。”

是太郑重的事,因此许则在这种时刻还能够考虑到现实问题,他半回过神,声音由于思维混乱而变得非常轻:“军部……会同意两个alpha,结婚吗?”

“我已经递交了申请,军部的审核流程比较慢,需要等。”陆赫扬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递到许则面前,“如果你不同意结婚,现在打这个电话,拦截申请。”

许则瞪着手机界面看了几秒,伸手,按下锁屏键。

接着他尽可能清晰地组织语言:“我……我之前就打算,把研究院的这个项目做完之后,就申请回195院,差不多还要半年的时间。”

“研究生公寓太小了,要租一个更大的房子……租在离空军基地近一点的地方。然后,我买一辆车,就可以去接你。”

原本是可以凑出房子的首付的,但多年的存款已经全部用来填补要归还陆赫扬的那两百四十多万,许则目前的积蓄仅够买一辆普通的车子。

“我都没有买戒指。”说到这里,许则深感苦恼和懊悔,“要下次见面才能给你了。”

陆赫扬带着笑,提醒他:“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这次不存在任何犹疑,许则抬头看陆赫扬的眼睛,说:“好。”

他曾经被命运威风凛凛地捉弄过一场,成为留在原地的那一个。许则过去最大的愿望仅仅是再见陆赫扬一面,不敢想和八年前一样的目光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时光如海,陆赫扬是潜入海里找回他的人。失去的都再次拥有,没想过能拥有的,也已经得到。

“我们许医生,比以前进步了很多。”陆赫扬淡淡笑着,拉起许则的手,为他戴上戒指。

戒指圈在修长的手指上,许则被闪得又开始出神,恍惚中听见陆赫扬说:“不用给我买戒指,我要你高中送我的那枚。”

许则患了戒指瘾。

他走路的时候要看戒指,坐在副驾驶上要看戒指,接同事的电话也要看戒指,视线一刻都不能离开。

看着看着,许则产生忧虑,忍不住问了一个十分煞风景的问题:“戒指,是不是很贵?”

陆赫扬面不改色地将钻石的成交价抹掉三个零:“不贵的,几万。”

“那也有点贵。”被虚假价格蒙骗的许则仍然很担忧,“不小心丢了怎么办。”

“再买。”

不可能,许则暗自决定,把戒指和徽章一起锁进保险箱,非必要不戴。

车子驶回城区,许则朝窗外看:“能不能去一下早上路过的那家甜品店?”

陆赫扬明知故问:“买什么?”

“甜甜圈。”许则说,“塔塔……喜欢吃。”

甜甜圈有八种口味,许则难以取舍,询问陆赫扬:“都买吧?”

反正奶油都会被刮掉,什么口味都是白搭,陆赫扬正要建议他挑一两个就行,就听许则又说:“每种买三个。”

“那就是二十四个。”想不到许则在这方面居然和顾昀迟一样阔绰,陆赫扬心平气和地问,“哪个一岁多的小朋友能吃得了二十四个甜甜圈?”

最终许则收敛地只买了四个甜甜圈。

回到陆青墨家,在进家门之前,许则摸着戒指,犹豫是否应该把它先摘下来——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许则决定不摘,但是陆赫扬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问:“这么快就要悔婚吗?”

许则听不得这种话,立即认真否认:“没有,不是。”

陆赫扬也一副认真的表情:“不要辜负我,许医生。”

这句话立即让许则开始考虑把戒指焊在手上的可行性与操作性。

在四个甜甜圈的激励下,塔塔晚饭吃了很多,饭后她挑选了第一个要吃的甜甜圈,然后朝许则张开手:“舅舅,舅舅抱。”

陆青墨评价:“小马屁精。”

“看星星,看星星。”塔塔指着门外。

“去楼上露台坐坐吧。”林隅眠说。

自己要带塔塔,林隅眠还在手术恢复期,陆青墨要送韩检去学校上晚课,意味着只有陆赫扬一个人收拾桌子了。许则抱着塔塔,转头,发现陆赫扬正看着自己,用口型说:“去吧。”

塔塔无忧无虑的幸福世界达成了,她躺在许则怀里,一边看星星一边吃没有奶油只剩面包的甜甜圈。林隅眠帮许则拿了杯水:“其实应该我们去首都和你们见面吃饭的,你们过来一趟太费时间了,但是云川他们不太方便回去。”

“没关系的。”许则说,“这里很好。”

林隅眠笑笑:“一直想和赫扬道歉,后来发现,也应该向你道歉。”

许则愣了愣。

“赫扬高中的时候做过一些决定,是我不太理解的,但我都没有问,总觉得他自己可以解决,可以做好,所以都不知道他那么早就把你放进了他的人生规划里。”林隅眠看着许则,“如果那时候我可以认识你,你和赫扬可能就不用浪费那么久。”

好像总是无辜的人在受伤,没有错的人在认错。许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叔叔。”

“赫扬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又要担心了。”林隅眠站起来,很轻地抱了抱许则,又摸摸他的头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家人。”

许则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被长辈这样温和地抱过。

“舅舅。”塔塔学着林隅眠的动作,也轻轻地抱了一下许则,并不慎将面包屑蹭到了许则的衬衫上。

等陆青墨回来,大家又在露台坐了十多分钟,塔塔到了睡觉时间,陆赫扬和许则也回到房间。

陆赫扬关上房门,转身,许则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

安静的对视里只剩呼吸声,陆赫扬的视线从许则的眼睛扫到唇,说:“许医生,借过一下。”

许则往前凑,亲亲陆赫扬的嘴角。陆赫扬的手搭在他后腰上,偏过头,唇贴着唇和他接吻。

背上泛起薄薄的汗,许则喘着气,征求陆赫扬的意见:“今天可以坚持要求吗?”

“要求什么。”

“洗澡,一起。”

陆赫扬没有回答,捞着许则的腿将他抱起来,朝浴室走。

距离上次去陆青墨家已经过去一个月,第二天许则和陆赫扬吃过午饭就去了机场,一个飞往S市,一个回到首都。

这个周末意外腾出了空闲,许则飞回了首都,去老城区把家里打扫一遍,晒了被子,中午去小区附近吃了一碗面,然后在家等陆赫扬过来。

收到陆赫扬‘快到了’的消息时,许则立刻站到窗边往下看——当然没有那么快,楼下依旧空空如也。

又等了几分钟,一辆军用车绕进来,停在树下。陆赫扬下了车就抬头,许则趴在窗台上,对他挥挥手。等陆赫扬走进楼道,许则便去了客厅,提前把门打开,站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