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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刹那的四目交汇,两人眼前浮现种种。

凝结,破碎,在脑海里有了声响。

等淑妃施施然离去,皇后听见冯小公公的传唤,侧头叮嘱太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

太子颔首,细长的吊眼梢斜睨着淑妃远去的方向。

难掩愤怒。

哪还有平日的温厚。

母子二人走进大殿西卧,冯小公公便带宫人退了出去。

帝王背对母子二人站在榻

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薄背,加之未蓄须,看起来比同龄的臣子都要年轻。

“梓童,可有要解释的?”

梓童是承昌帝对皇后的称呼,自成婚第二日用至今时。

皇后惘然,跪地道:“臣妾不认。”

“当真?”承昌帝转眸,温和的面庞覆了冷霜,“证据确凿呢?”

闻言,太子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

皇后跪地不起,赌喻雾冰没有确凿证据,陛下是在诈她。

“臣妾没做过的事,不认。”

话落,大殿陷入静寂,唯灯火的跳动声依稀传来。

漫长的缄默后,承昌帝叹息地转身走近,站在皇后跟前,“朕希望朕的梓童贤良淑德,可你太让朕失望了,自己去御案那边看看吧。”

皇后皱眉,由太子搀扶着起身,先瞥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长姐,随后走到东卧御案前,在看到一截陈年的熏香后,颧骨上的皮肉抽动了下。

没想到,喻雾冰还留存着当年的熏香。

一截熏香不足以为证以致她名声扫地,但足够离间她与陛下。

显然,陛下信了。

自己的贤后之名,在陛下心中坍塌了啊。

喻皇后身体微晃,双手撑在御案上,“陛下,一截熏香说明不了......”

“回寝宫吧。”承昌帝打断她,天知地知,没必要再浪费口舌,“好好反思贤良淑德的含义,在此之前,不必再与人交际了。”

这与面壁思过有何区别?

但也好过打入冷宫。

总归是因证据不足吧。

喻皇后没有讨价还价,忍着酸楚叩谢君恩。

一遍遍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一场热闹的初冬宴,在一场酝酿数年的预谋中黯然收场。

太子在喻皇后被人搀扶着离开后,跪地替母求情。

承昌帝没理,任他跪在那里直至三更。

月上中天,街衢人静,沈家有客登门,打破了夜的安静。

沈大郎披着褂子站在门口,睡眼惺忪,没读过书的他也知,不事先递送拜帖,唐突造访,乃冒昧之举,不过,无大事谁人也不会在三更半夜扰人休憩。

客人站在门外,在面对沈大郎的抱怨,面容温和,却没有赔不是。

一旁的侍从肩披斗篷,盖住了腰间的锋利佩刀。

沈大郎打着哈欠合上门,小跑去后院,叩响了陌寒的门。

陌寒问道:“来者容貌如何?”

沈大郎比划道:“未蓄须,三十来岁,剑眉星目,身量八尺,儒雅俊逸,气度不凡。”

但凡气度平平,沈大郎都会觉得对方是喝多了来闹事的,可偏偏,对方一身强大气场,难以叫人忽视,甚至生出畏惧。

三十来岁未蓄须的男子很常见,不足以判断对方身份,陌寒随沈大郎走到正院大门前,刚一开门,差点愣住,立即曲膝,“陛......”

“诶。”承昌帝拦住他,淡笑道,“微服而来,不宜声张。”

陌寒直起双膝,幽幽睨了沈大郎一眼,圣上将近四旬,哪里是三十来岁。

这不是误导他的判断。

片刻,沈家后院燃起一盏盏灯笼。

沈家人在各自的房中探头,不知夜访的客人什么来头。

君晟迎天子入后院。

君臣温言轻语的,相谈和悦。

来到新房前,承昌帝止住步子,仰头望了一眼燃灯的二楼,笑道:“不方便,就在院子里喝酒吧。”

天寒降霜,谁敢冻着皇帝,可君晟还真就顺坡下,吩咐陌寒取来竹簟,铺在后院的石椅上。

一楼堂屋内,季绾沏热茶的工夫,得知君晟没有请皇帝入堂屋,很是诧异,前几日的贺少卿可都是被请入堂屋用早膳的,即便那是寅时,可也未天明啊。

“馨芝,去请一下。”

不管君晟作何打算,她都不能失了礼数。

那可是天子,馨芝有点打怵。

蔡恬霜将点心摆好盘,拍了拍手上的屑,端起托盘,“我去吧。”

她也没见驾过,但胆子一向大,喜欢寻求刺激。

须臾,折返回来,笑道:“陛下说外面静幽清爽,适宜饮酒畅谈。”

季绾恍然,忽略了一个细节,天子金口玉言,不宜更改,君晟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事,不忤逆天子的决定。

既然在理儿,季绾不再纠结,安心坐在堂屋等待被召唤。

或许一夜不会被召唤,但要未雨绸缪,不可让天子久等。

靠在圈椅上给自己沏了一碗茶,驱散困意,季绾没有浮躁,淡然自处,初具当家主母的气场。

门外传来天子的叹笑,几分忧愁、几分无奈,应是与喻雾冰的事有关。

香茗缥缈水汽,季绾低头吹拂,忽听蔡恬霜小声道:“咦,贺少卿也来了啊。”

季绾抬眸,是天子请来的?

必然是。

承昌帝最欣赏重用的两名年轻权臣就是君晟和贺清彦,深夜带酒出宫与他们畅饮,多半是想纾解烦闷。

可纾解烦闷不该是与友人吗?

季绾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些缝隙,望着大口饮酒的中年男子。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在勾心斗角中辗转,再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了吧,所以才会与看重的年轻臣子饮酒消愁。

年轻的臣子少了年迈者的沧桑忧郁,在烦闷时,是较好的酒搭子。

然而,天子不知的是,就是这两个酒搭子,才破坏了他今夜的心情,只是得了喻雾冰偏袒,没有抖出他们二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