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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荷雯端着面走来,笑盈盈的很是热情,却在对上老妇人的视线时愣住了。

半晌都没有将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

“是你。”

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姓庄,以前是做稳婆的,接生过君晟和沈栩......

也是抱错两人的罪魁祸首。

庄老太讪讪指了指面碗,“我的。”

“砰”的一声,杨荷雯放下面碗,“走走走,懒得挣你的钱!以后都别出现在我们沈家人的面前!”

庄老太立马不乐意了,“开门做生意,还不让我进了?”

“对,就不让你进!”

“我不都帮你们沈家认回儿子了!还是个足量的金疙瘩!”

“一

码归一码,当年谁让你犯糊涂的!”

“那我还真就告诉你,当年我没有糊涂,没有抱错孩子,是受人指使,谎称抱错了!”

“什么?”

“你没听错,我是谎称抱错的!”

杨荷雯愣了又愣,怔了又怔,当老妇人是在故意给她添堵,不由嗤笑一声,愤然将人轰了出去,“老糊涂,别再这里犯浑!”

她叉腰甩着手里的抹布,压根不信老妇人的话。

滴血验亲都做了,准没差错的!

这事发生几日后,没往心里去的杨荷雯在街上又遇见了庄老太,两人从街上吵到城门口,待杨荷雯冷静下来,才发现老者背着个箱笼。

要远行不成?

被侍卫盘查时,老妇人掏出箱笼里装着的沉甸甸的纹银。

侍卫不解,“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挣的!”

杨荷雯走近揉揉眼皮,掐腰盯着整理箱笼的老者,“呦,哪里发的财啊?”

庄老太哼一声,背起箱笼,“无可奉告。”

杨荷雯撇撇嘴,气嘟嘟回到沈家,当笑话似的将此事讲给季绾和潘胭听。

“添堵都没有这么损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才将君晟认回来不久,刚刚生出亲情,若真是一场误会,比吃了黄莲还苦涩,杨荷雯认定庄老太是在故意气她,摆摆手,“你们说气不气,糊里糊涂的老家伙挣得盆满钵满,也不知从哪里发的财。”

潘胭摇摇头,“就算给富人家做稳婆,也赚不了那么多。”

季绾没往心里去,回到新房直至子夜才等回君晟。

点燃泥炉煮水的工夫,季绾扶君晟落座,自己托腮坐在一边,笑着说起大嫂与庄老太吵架的事。

“三日遇见两遭,也算冤家路窄。”

君晟静默没有接话,侧耳倾听水泡声,精准提起铜壶,倒出一盏滚烫的水,握住盏口慢慢转动,“或许不是偶然。”

“咱们与庄老太又没结过梁子,她何必扯谎忽悠咱们?”

“她不是说了,受人指使。”

季绾没懂君晟的意思,仍弯着嘴角,可心里莫名有些飘忽,“你信她......?”

自换子的风波发生后,季绾从没怀疑过事情的虚实,此刻听完君晟的话,不免狐疑,真会有人在背后策划吗?

目的呢?

总不至于是没事闲的,也不至于是戏弄沈栩。

那目的只有一个,针对君晟。

因君晟白璧无瑕,所以想要打破白璧,留下瑕疵?

非高门出身的瑕疵?

这算瑕疵吗?

英雄不问出身啊!

若老妇人所言为真,是何人在策划这场换子的阴谋?

一连串的疑问冲击而来,季绾坐立难安,主动伸手覆上君晟的手背,“庄老太还没走远,派人追回的话......”

应该能询问清楚来龙去脉。

“念念。”君晟反握住她的手,将水盏塞进她手里,“我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

“什么?”

君晟收起缱绻温柔,稍稍有些严肃,与不怒自威异曲同工。

窗外清寒月色化为清冽的酒,浇灌彤云,酒气化作淅淅索索的飞雪,使本就如水的凉夜更为酷寒。

有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心底,季绾浑身渐冷,直到身侧的男子徐徐铺陈开一段封尘的往事。

一段只能讲给她听,不可外露的往事。

一段关乎君晟前程的往事,一旦季绾说出去,帝王将会雷霆大怒,君晟无法全身而退。

君晟在赌,赌季绾的心。

他瞒过所有人,独自承担这份恶,是在兑现当初对师母的承诺。

他蓄谋点燃一场大的烟火,让季绾沉浸在绚丽中,可烟火短暂,璀璨褪尽的一刻,留给季绾的不知是满足还是迷茫。

他握住女子发凉的手,承认自己在等一个卑劣的契机。

这个契机是季绾动心时。【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季绾愕眙,面露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静坐一整日的谭氏睁开眼,折好手中的信函,扶着角几起身,摇动碧纱橱上的铜铃。

姓韩的管事妈妈走进来,一脸忧色,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极为担忧谭氏的身子。

“大夫人可要传膳?”

一整日不进食,必然是遇到了难以纾解的难事。

谭氏扶着碧纱橱直起腰,调整着浮躁的气息,“请太师、二爷、公子去往老夫人的惠兰苑,我有话要讲。”

无需多问,韩妈妈会意,大夫人口中的公子是沈栩。

须臾,几人聚集在惠兰苑的客堂中。

君太师披着褂子打哈欠,“夫人何事非要三更半夜来商议,还要请二弟过来?”

够折腾人的。

君二爷倒没什么抱怨,大嫂一向持重,不会无缘无故折腾人。

徐老夫人也是淡淡然,不见被打扰的烦躁。

只有沈栩察觉出异常,只因甫一走进来,谭氏瞥了他好几次。

每一眼都意味深长,流露出复杂。

谭氏请几人入座,缓缓拿出一封来自庄老太的亲笔信,“我有一事要讲。”

当庄老太谎称抱错婴孩的事落入几人的耳中时,除了沈栩,其余三人都陡然起身。

徐老夫人面露惊喜,“当真?”

君太师一脸诧异,“什么?”

君二爷发出疑问,“不是滴血验亲了?”

沈栩在几人的问话中,慢慢反应过来,面庞微微抽动,陷入长久的沉默,耳嗡鸣,再听不清身边人说了什么。

不是难以接受,而是无法接受。

薄雪转大,这是今冬第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破晓之际,异常冷冽。

云英紫裙的季绾披着曳地的长绒斗篷站在泠泠晨风中,不准君晟靠近。

没有跼蹐不安,她只是需要冷静地思考。

来自君晟的恩情和他的非分之想,哪一个更直抵她的心门,该感激还是反目成仇,往往在一念之间。

所以,她要逼自己冷静,站在自己的角度细思,再站在君晟的角度忖度。

不明所以的馨芝撑伞挡在季绾头顶,开口成雾,“小姐?”

“你先回屋吧。”季绾接过伞,继续站在风中。

君晟陪在屋外,没有接过馨芝递上的第二把油纸伞。

男子睫毛凝霜,肩头落雪,却浑然不觉,安安静静,仿若季绾的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