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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宁王离开宁王府, 出发前往绀梁,临走之前,青葛将雪球交托给晚照, 晚照倒是兴致勃勃要养狗, 青葛和雪球告别,看雪球和晚照处得还可以, 也就放心出发了。

因如今临近端午佳节, 各处达官显贵都要去山中纳凉拜福,又正值丽泽湖旁龙舟赛, 是以宁王府这番异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大家自以为是宁王一家出行祈福。

叶闵留守在宁王府, 以应对突发状况, 温正卿则是率领宁王府精锐先走一步, 青葛也随着温正卿同行。

待到走出禹宁约莫三十多里地, 他们终于和宁王汇合。

此时宁王的马队中有三五辆马车, 为首那一辆颇为讲究, 青葛约莫认出,是之前府中为王妃置办的, 不过一直闲置, 她没用过。

夏侯见雪被关在那辆马车中,寻常人不许进去, 只有两位年迈的老嬷嬷可以进出照料她日常,给她送些餐食并伺候溺桶等, 青葛虽然负责押解,但她也不能进去那辆马车。

宁王府中有侍卫有管事有暗卫, 暗卫又细分为七八种,大家各司其职, 青葛也只能了解自己的职责范畴,在超出自己范畴外的差事,并不好过问,所以一路上,她只负责押解。

偶尔间,青葛能听到马车中的声音,听起来柔弱无助,长吁短叹,偶尔间又仿佛有些期望。

她还听到年迈的嬷嬷在劝解她,让她忍耐,说忍忍就到家了。

青葛心里狐疑不定,她隐隐明白宁王必然谋划着什么,他必不可能轻易放夏侯见雪回家,但具体是什么,她实在猜不出。

包括这次宁王前往夏侯神府,他诸般筹备布置,甚至准备了厚重

的礼单,但却隐瞒了行踪,一路不动声色,显然要给夏侯神府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下一步怎么走?

青葛想不透,也只能小心护卫在马车旁,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到这一日抵达随云山,众人当晚歇下,这驿站倒是眼熟,恰是那一次宁王进京时,一行人遇袭后所下榻的驿站。

此时驿站附近依然守着宁王府的侍卫,以寻找黄教叛逆为名,在此查探。

青葛暗中观察过,他们不但在随云山附近查,还在各大要紧关卡盘查可疑之人,可以说宁王确实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

如果她不是隐身在千影阁暗卫中,怕是只能躲藏在阴暗中不见天日了。

这一晚,她恰好轮值结束,得了空,便想着回去洗漱,谁知这时却有侍卫过来,说宁王召见,青葛听此,便过去见了。

如今宁王歇息在后院,也是巧了,这院落恰是那一晚她和宁王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此时的宁王正立在窗前,低首看着远处,神情莫测,让人猜不透心思。

青葛上前拜见,夜色中,宁王身形连动都不动。

她不动声色地候着,这时便听宁王陡然开口:“那女贼子这几日可还安分?”

青葛道:“属下守在外面,不曾进去马车,所以不知道女贼子具体情景,不过倒是也不曾听到什么动静,只偶尔听闻些许哭泣之声。”

宁王听着,长眸微阖,淡淡地道:“她自称是夏侯氏嫡女,本王要带她去见她父母,她哭什么哭?”

青葛顿了顿,只好道:“想必是心中忧虑吧。”

宁王眉骨微抬,若有所思。

之后,他倏而一个冷笑:“本王问你,你往日护卫在王妃身边,可曾听到王妃哭泣?”

青葛:“……”

她只好道:“王妃娘娘虽是闺阁弱质女子,但性情坚韧,从不见哭哭啼啼。”

宁王:“这就是了,这就是本王王妃和那女贼子的不同,本王王妃何时轻易哭啼?结果这女贼子,胆小如鼠,缩头缩脑,惶恐懦弱,一看便知难登大雅之堂。”

青葛:“殿下所言极是。”

宁王道:“不过像这样的庸脂俗粉,虚荣浅薄,估计最是好颜面,等入了绀梁,你便买一身好衣裙给她穿,再给她涂抹脂粉,总之打扮得体面一些。”

体面?

青葛越发惊疑,她原本以为自己明白宁王心思,但看到现在,又觉得不太明白了。

他也许不是什么残忍无道之人,但绝对睚眦必报,不可能放过那些触犯他的人。

所以,他到底唱哪一出?

青葛疑惑之余,越发小心谨慎。

第二日,一行人抵达绀梁,因宁王来得匆忙,夏侯神府也是震惊,震惊之余连忙派人出城来迎。

显然这个时候,夏侯神府还丝毫不曾得到任何消息。

宁王便也遵循礼仪,将带来的五百精锐侍卫全都留在城外,就此放下器械,原地待命。

他自己只带了三十名暗卫进城,投了拜帖,言称有要事经过随云山,王妃想念父母,加之他身为女婿不曾登门拜访,这一日特意过来拜见岳父母。

夏侯神府显然越发不能理解,不过宁王带了厚礼,且那些人马也都不曾进城,看上去礼节周全,他们一时也想不出缘由,自然只能匆忙摆下宴席,并请来族中德高望重者,准备招待这贵婿。

于是等到青葛跟随宁王抵达夏侯神府时,便见门前青石路都已经被洒扫过了,朱红色正门大开,侍卫小厮井然有序,又有夏侯瑾穆带领族中晚辈亲自前来迎接。

他衣袍讲究挺括,神情含笑,上前迎了宁王,口中称着“贤婿”。

宁王行至夏侯瑾穆面前,躬身行礼,道:“今日小王以夏侯神府女婿的身份前来拜访贵府,岳父,请受小婿一拜。”

他仪态不凡,进退有度,自然让夏侯瑾穆好感倍增,当下压下心中怀疑,还是含笑迎客,寒暄一番后,将宁王请至府中。

青葛注意到,宁王踏入夏侯神府大门时,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夏侯神府门旁立着的门阀,里面有着不易察觉的锋利。

此时众人踏入夏侯神府,神府中正道宽阔,云石砌就,气派讲究,正道两旁有侍卫肃穆,前后更有夏侯氏众族人,前簇后拥。

众夏侯氏族人都是第一次见宁王,见他身着银白长袍,腰佩长剑,行走间袍底翻涌如云,周身都是巍巍皇权心才能蕴养出来的雍容气势,不免暗暗感慨,一时都夸宁王丰神俊逸,乃天人之姿。

这时一行人已经行至花厅,这花厅宏敞深阔,厅堂正中悬挂着两百年前天下大乱时为绀梁百姓请命的匾额,还有据说千年前三皇五帝赐下的长弓。

那长弓把柄为青铜所制,雕刻得极为精细,又因年代久远,磨得雪亮,在大厅的幽光下散发着温润古朴的光泽。

宁王含笑环顾间,目光落在一旁,那是一幅几乎占据半边墙面的壁雕,上面雕了一王者盘坐在殿中,案上放置了古老的彤弓,丹墀之下有几位臣子,正在俯首听候宣诏,拜受赐弓。

夏侯瑾穆见此,便道:“这是三百年前书画大师苦若先生所作。”

宁王道:“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夏侯氏受封于舜帝,传承千年,今日小王有幸登门,一瞻风采,乃平生之大幸。”

这幅画,原是周天子赏赐诸侯彤弓并设宴款待的场景,夏侯氏将这幅画悬挂花厅之中,自然有其深意。

夏侯瑾穆听此,笑呵呵地道:“惭愧,惭愧,殿下登门,陋室蓬荜生辉。”

说着间,底下人已经奉茶,夏侯瑾穆请宁王入座,宁王却是不坐。

他笑得温文尔雅:“岳父,今日小婿不请自来贸然登门,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茶酒稍后再备,你我翁婿二人先谈正事。”

夏侯瑾穆显然越发惊疑,不过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哦,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宁王依然笑得温文尔雅:“有一桩公案,还需岳父做个决断,因牵连甚广,又要几位夏侯神府族人在此,算是做个见证。”

夏侯瑾穆压下狐疑,问道:“要哪几位见证,殿下但说无妨。”

宁王便道:“小婿的岳母夏侯夫人,府中夏侯三爷,并府中公子夏侯止澜,其他侯府中诸位长辈,最好也在场。”

夏侯瑾穆心中越发生疑,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

他自然明白,宁王镇守禹宁,身担重任,日理万机,如今他竟放下一切,率领骑兵前来夏侯神府,这已经是兴师动众,且事先竟毫无声息,必是有重大变动了。

当下他吩咐下去,命底下人召集众人,除了族中几位长辈,也包括夏侯夫人,夏侯大先生,夏侯三先生,并夏侯公子止澜。

这时间,夏侯瑾穆陪了宁王吃茶。

青葛和另外几位暗卫都以侍卫身份留在厅外守候,这功夫,她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侯府动静。

显然夏侯府在得到宁王入绀梁城的消息后便已经做好布置,如今整个夏侯神府已经是铜墙铁壁一般,每一个都神情紧张,行色匆匆。

很快宁王提到的那几位已经抵达厅中,不过那些人显然也困惑不解。

其中夏侯夫人更是想不通,她听闻宁王携家眷前来,虽然意外,但到底也欣喜能见到女儿,今日夏侯瑾穆去迎宁王,按理女儿应该也随着进府,前往后院,谁知道她久候而不至。

如今她又被叫来正厅,心中更加不安。

宁王的视线缓缓地落在夏侯夫人身上,岁月不败美人,这夏侯夫人哪怕已是不惑之年,且一脸忧心忡忡,倒也风韵犹存。

细看之下,和自己王妃并夏侯见雪都长相酷似。

他上前,恭敬地向众人,也包括夏侯夫人见礼。

众人往日只听闻宁王性情骄矜,桀骜不驯,如今看他竟是龙章凤姿,清贵慑人,不免意外。

这皇室中名声并不太好的宁王,竟是这般进退有度,风姿出众。

宁王依礼向众人见礼过后,这才道:“诸位,我

谢九韶为夏侯氏女婿,今日过来虽然仓促,但也略备薄礼,还请诸位长辈笑纳。”

说着间,他略一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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