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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好的,不好的,关于她的,他都想听到更多。

哪怕他们胡编乱造也没关系,他可以分辨。

于是他到底哑声道:“说。”

夏侯见雪眸间浮现出残忍和鄙薄的笑:“在和她做夫妻之前,殿下怕是从未有过任何女子吧?”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继续道:“我猜洞房之夜,你是第一次。”

宁王神情漠然。

夏侯见雪:“你根本没什么经验,根本不会,根本不行,因为你不过片刻间便已经一泻千里。”

她突然笑起来,仰面哈哈大笑。

奇诡华丽的雕青,放肆而嘲讽的笑声,她笑着大声道:“我看莫经羲都比你强,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强,原来堂堂宁王竟是银样蜡枪头,洞房夜你就没挺上一盏茶!”

这些话往日于她烫嘴,不可能说出,可如今她可以随便说了。

她就是要羞辱他,让他痛苦!

宁王自然看出夏侯见雪的心思,他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怒都不曾有。

他只是让耻辱以及痛苦一遍遍地在心里游走,让自己更深切地感受痛苦和耻辱。

他活该。

他刚才竟然还对她抱着一丝希望,如今看,真是活该遭人践踏被人羞辱。

她竟然连这种事都说给夏侯见雪!!

这种事都说给别人听!

这个骗子,千刀万剐的骗子!她都对别人说了什么!

夏侯见雪得意地望着宁王的样子,便笑起来,笑得开怀。

一时又想起莫经羲遭受的耻辱,于是又笑起来。

看着他们的痛苦,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倒霉透顶,都陷入痛苦中永不翻身才好!

宁王在许久的沉默中,慢慢地将凌迟一般痛苦消化掉,强行压下所有的愤怒和不甘。

之后抬起眼来,他望着夏侯见雪。

他眸底阴冷残忍:“我把你孩子扔进悬崖,喂狼吃,你不在意吗?”

夏侯见雪得意非凡,不过她故意道:“我难受,我当然难受,可难受又能怎么样,那就是他的命,这不是活该吗?他的命!”

心里却大声喊着,宁王的命,皇家的命,王三的命,他杀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帮自己养孩子!

宁王看着夏侯见雪得意的样子,嘲讽

地扯了扯唇,离开地牢。

这辈子他寻不到她,谁也别想好受。

一个个的都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总有一日,他要欣赏她希望彻底破灭的痛苦,让她绝望,懊恼,捶胸顿足,痛苦不堪。

他心里这么想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后院,麻木地沐浴过,才回去看他的小世子。

因种种缘由,小世子如今位于一处并不太起眼的院落,并由几位贴身近侍随时守护左右,他踏入后院时,那些侍卫得令,这才暂且隐下。

他木然地走进房内,撩开了帷帐,便见此时的小世子正闭着眼呼噜呼噜的,睡得安详静谧。

这么小的稚童自然不会知道,就在过去的一日一夜中,整个禹宁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而自己的心已经踏过惊涛骇浪,又被人狠狠踩在地上践踏羞辱。

想到这里,他疲惫无力地抿出一个苦笑,之后将手探到孩子的锦被下,摸到了他的小脚丫,撩起被子,举起来那小脚丫看。

小娃儿的脚丫是如此柔软稚嫩,以至于让他不得不特意放轻了动作。

而在两瓣小小的脚趾头间,被做了点青,上面是一个梅花形状的印记。

在经过御医多方探究后,确认这不是小世子天生的胎记,而是被人刻意做的点青,且时间就是一个月内。

宁王的拇指很轻地掰开小娃儿的脚趾头,这里肌肤格外娇嫩细腻,薄薄的一层皮透着粉泽,略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过这里时,因为生怕碰破了脆弱的皮肤,必须放轻了力道。

可就是在这么敏锐脆弱之处,却被刺了点青。

幽暗的光线中,宁王深邃泛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上面暗色的印迹,脑中却无法控制地去想,想她点下这印迹时的心境,想她是狠心还是呵护,想她心底是不是还存着一丝柔软。

想她对自己和这孩子到底有几分真心!

骤然间,小世子仿佛感觉到不舒服,抗议地踢腾着小脚丫,宁王正想得心神恍惚,手底下一松,没抓住那脚丫。

他有些颓然地拿起锦被,重新为盖好,掖好被子。

小孩儿睡觉时并不老实,脚丫子总是往外蹿。

他掖好后,才重新坐下来,低头端详着这小娃儿甜美的睡颜。

这个孩子实在像极了她,眉眼,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

他盯着看了半晌,终于低声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心,她骗了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到底把我当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想起,就算两个人情到浓时,自己质疑她和夏侯止澜昔日的传言,她给自己发誓时,竟然也是以夏侯见雪的名义起誓。

那么真挚诚恳的眼神,仿佛她爱自己爱得可以赴汤蹈火,可实际呢,张口便是“我夏侯见雪”!

她是夏侯见雪吗!她不是!

都是假的!!

可就在别人虚情假意的时候,他却当了真。

宫墙畔,辇车上,他雍容闲散地搂着自己王妃腰肢,从容逼问,要她给自己一个交待。

晚间时分,他听了叶闵关于王妃的言语,只以为她对自己用情至深,揣着怦怦而跳的心,带着情窦初开的腼腆和期盼,纵马驰骋在无人的街道。

宁王痛苦地闭上眼。

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晰记得那时浮现在心尖的甜美和喜悦,他如同一个不懂世事的青涩少年郎,赶赴一场两情相悦的欢梦。

结果呢,暗香浮动,情意绵绵,她对自己说了许多情话,还发下生死契阔的誓言。

那一刻他真是掏心挖肺,以为从此便是这个人,这一生,下辈子,都要牵着她的手。

可现在才知,一切全都是假的!

对她来说,这就是十万两银子一场戏!

宁王唇边扯出一个冷冷的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就是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就在这时,小世子睡得香甜,两只小腿儿竟然有力地踢腾了下,直接把那锦被踢飞了,小嘴儿更是吧唧吧唧的,看上去睡得美滋滋。

宁王望着小世子,有种想把他摇醒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克制住了,只盯着他,喃喃地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想生下你,她不要你了!是别人多给五万两银子,她才肯生下你!你看她连抱都不肯抱你一下,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你!”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声音颤抖,甚至带了一些哭腔。

他很想哭,很想嚎啕大哭,可他哭不出来,他根本没有眼泪。

他紧攥着拳头,睁着泛了红血丝的眼睛,被痛苦反复折磨的疲惫自体内泛起。

于是他终于颓然而无力地趴下来,将脸紧紧埋在小娃儿柔软薄被中。

他拖着哭腔,颤抖地道:“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明明就在禹宁城,结果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她要找别的郎君,为别人生儿育女……这个骗子!”

想把她碎尸万段,也想攥着她的肩膀,狠狠地逼问她许多问题。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

宁王的手指死死抓着锦被,恍惚地喃喃道:“你放心,我会找到她,找到她,让她回来抱着你,每天都抱着你,让她留在王府后宅,这辈子休想踏出一步,也不许看别的男人一眼……”

这么说着,他陡然皱眉,呆了片刻。

之后,他咬牙,恨道:“不,我不要她了,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母亲,我要找一个新王妃。”

一定要高门闺秀大家出身,要聪慧绝伦才情横溢,要才貌双全德艺双馨,还要温婉贤淑志节高远,当然还要对小世子疼爱有加,爱若亲子!

总之,比她好一万倍!

昔日皇廷和夏侯氏联姻,原本也是世人皆知的一桩大事,如今宁王府出现真假王妃,又有黄教乱党竟以假乱真试图蒙蔽皇廷,其后便是真假宁王世子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禹宁都不得安宁,一时之间朝野震惊,文武百官纷纷上谏,市井坊间多有谈起。

世人皆说禹宁王少年得志,狂狷无忌,桀骜不驯,以至于遭此横祸。

一时之间,讥笑者有,同情者有,而更让人引为谈资的,便是如今宁王府悬赏十万两纹银寻找丢失的宁王妃,也就是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

世人听闻十万两,自然是心存向往,一时之间,各路人马虽各有目的,但全都闻风而动,开始寻找这失踪的宁王妃。

传闻黄教乱党更是炸成一锅粥,他们自然是永远不知,为何自己突然被迫蒙受这么一桩冤屈,不过好在黄教乱党声名狼藉,他们也不需要讨回公道,更没有清白可言。

不过据说皇上知道消息后,龙颜大怒,连派了三批内监前来斥责宁王,谭贵妃更是气得差点晕倒,最后皇上派了人马前往绀梁安抚夏侯神府诸人,并分别派了钦差过去其他三大世家安抚人心。

太子与太子妃也即将亲自抵达禹宁,一则是代皇帝训诫宁王,二则要代替皇上皇后并谭贵妃探望这遭遇了诸般折磨的小世子。

除此之外,缥妫的使臣也已经上路,估计再过十几日便会抵达禹宁,宁王府也要准备招待使臣。

是以太子这次前来,也将和宁王商讨边境互市以及和缥妫的结盟事宜。

在这多事之秋,宁王府人马包括千影阁暗卫自然都忙得团团转,不得安宁。

不过青葛倒是还好。

自从那次

她“遭遇了手持长柄大刀”的王妃后,宁王几次把她叫过去问话,其实她也并不敢再多编什么,说得越多漏洞越大,所以无论宁王怎么问,她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

然而即使这样,宁王似乎都想反复盘问,仔细回味,问完后皱眉沉思,沉思一番后,又突然开始问她。

她那几句故事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他却还要问。

也曾经担心过会被其他暗卫拆穿,不过青葛很快发现,没有人敢质疑什么,谁都知道宁王为了寻找他的王妃已经疯了,众人也都因为寻找王妃不利而倍受折磨,任何一丝线索都犹如甘霖一般,谁敢去想这是不是真的?

况且,她已经因此跻身为宁王心腹。

当然也因为缥妫使者一事,如今的她不必再轮值,而是留在千影阁辅佐叶闵,负责部分人事调配的杂务,同时还要腾出时间专心研学缥妫语。

这些事务虽然繁杂,但确实不必像往日那般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