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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他听到一个声音:“中毒?怎么可能?本宫怎么会给她下这种毒?难道她来了本宫宫中,出门就被毒死了?本宫有这么傻吗?”

他蠕动了下唇,想要说话, 不过喉咙嘶哑, 竟发不出声来。

这时候他听到皇兄道:“母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母妃深居禁宫之中, 怎么会有毒,如今青大人在母妃宫中喝了这茶水中毒, 这必然是有奸人恶意毒害忠良, 并构陷母妃。”

谭贵妃听着这话, 实在是太对了!

她有些感动, 点头:“太子说的是, 莫说本宫绝无害人之心, 便是谁起了歹心, 还能这么明目张胆不成?”

宁王紧抿着唇, 他实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他便看向一旁的郁大夫。

郁大夫恭敬地立在那里, 手脚本分地垂着,显然很是无奈。

他收回视线, 对太子道:“皇兄,你得去准备元旦大朝会了, 别耽误了,你去吧。”

太子听这话, 不忍心:“那你——”

宁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很冷静,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会胡闹,你放心,这件事既出在凤祥宫,那就在凤祥宫解决,绝不会外传。”

太子:“好。”

元旦大朝会,宁王不出现自然也不好,但他名声一向不佳,不出现也就不出现,可他身为储君,却是绝对不能缺席。

当下太子匆忙离开,宁王抬起眼,开口道:“万钟。”

他这么一声后,万钟得令,径自进入,单膝跪下。

宁王:“查,要详查,这毒从何处来,是什么人竟然意图谋害朝廷命官,都要给本王查得一清二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压得很低,墨黑的眸子锋利冷漠。

谭贵妃见此,蹙眉:“你们,你们要怎么查?”

宁王:“母妃,你身为后宫妃嫔,是不是应该谨守本分,如今朝廷命官险些被毒杀,这是朝堂大事——”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谭贵妃脸上,不过声音却很轻:“母妃,儿臣劝你不要过问,毕竟这件事好像和你无关,还是说母妃希望卷入其中?”

谭贵妃怔了下,过了一会她才明白这意思。

他意思是说,这是朝臣被害案,她身为后宫妃嫔,若和自己无关,便不能过问。

若她非要过问,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就要被牵扯其中。

他在威胁自己!

她瞬间伤心欲绝,嘴唇张了张,不敢置信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之前为了你那王妃,天天要死要活,行,我不管你,随便你折腾!我眼不见心为净!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就为了这么一个小暗卫,你竟要这么对我——”

她无法理解地看着里面的青葛:“她长成这样,你也能看入眼?这小妖精是怎么勾搭你的?你就被这么一个小妖精迷得神魂颠倒?”

对此,宁王置之不理:“搜,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和可疑之物。”

他一声令下,千影阁暗卫一拥而入,踏入谭贵妃寝殿,四处搜罗起来,并将今日在场所有人等一并拿下。

谭贵妃看着自己的寝殿被这么多外人闯入,且一个个粗暴至极,她的气便瞬间冲了上来。

她颤抖着手,看看床榻上的青葛,看看宁王,含着泪问:“为了这么一个小妖精,你,你竟命人搜我的寝殿?”

宁王漠然,迈步往床榻走去。

谭贵妃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到床榻前,一把揪起垂帷,之后抬手就去抓青葛的脸。

宁王劈手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做什么?”

谭贵妃身体在颤:“你们千影阁暗卫不是都易容了吗,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什么骚狐狸,竟让你这么护着!”

宁王晦暗的眸底泛起嘲讽:“母妃,你可能忘记我说的话了?”

谭贵妃颤抖着唇,望着宁王。

宁王:“第一,我说过,我手底下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谭贵妃冷冷地望着宁王。

宁王:“第二,她不是什么小妖精,不是什么骚狐狸,也不是什么勾引我的人,在她是一个女子之前,她先是朝廷命官,是上过金銮殿的五品绯衣天武官,是配银鱼袋的大晟栋梁,是我的得力干将。”

他轻挑眉,看着谭贵妃眼底弥漫起的绝望和痛苦:“有些话,我说了,你却当我在放屁,那好,我再给你重申一遍,你听进去了吗?”

说完,他陡然放开谭贵妃,之后撩起帷幄,径自抱起床榻上的青葛。

她才施了针,肩上还有余针,并不敢轻易挪动。

不过他还是抱起她,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之后以手托着腰,抱着她往外走。

谭贵妃看着儿子过于决绝的背影,便觉仿佛有一把刺骨的刀扎到自己心口。

她生了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禹宁王,这是她这辈子的骄傲和依仗,所以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了!

结果现在,皇上对她依然宠爱至极,言听计从,儿子却先背弃了自己!

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身体颤抖。

她攥紧了拳头,用尖锐的声音质问道:“我说了不是我下的,不是我下的,是有人陷害我,你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非不信!”

宁王顿住脚步,苦笑了一声,有些疲惫,有些颓然地道:“母妃,我明白她中的毒不是你下的,我相信你,但这并不是关键。”

谭贵妃瞪着宁王:“那什么是关键?”

宁王:“许多。”

他微侧首,垂眸望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青葛。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自己看过很多次的脸。

显然她很喜欢这张面容,一直在用。

兴许用这么一张面容会让她更安心。

他望着这张面容,道:“母妃,对于千影阁的暗卫来说,她最后的那张面孔便是她的命,你刚才气急败坏要扒她脸的样子,让我想吐。”

他冷冷地道:“你这么做,是要扒下她最后的体面,就像扒下一个闺阁女子的里衣。”

宁王将青葛安置在他的府邸,又调了千影阁毒部高手来,好生保护照料,并随时在侧为她诊脉看顾,之后他便离开王府,径自进宫去。

一年之初的元旦大朝会,天子会虔诚敬拜天香,为天下苍生祈福,祈求百谷丰登。

宁王抵达宫门时,便听手执梃杖的内侍一声悠长的传呼,以及隐隐的乐鼓之声,他明白元旦大朝会的宴席已经结束。

他纵马径自进入宫城中,抵达景通殿时,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内侍,自己便从殿庑下步入景通殿。

此时景通殿正热闹着,头戴冠冕身穿朝服的百官正在殿前听候宣召,禁宫侍卫正高声颂唱,声音震天,这是元旦日特有的绕殿雷。

宁王安静地等着,等到这宴席结束,百官陆续散去,他才走上前。

才刚结束宴席的皇上神情略有些疲惫,事实上自从入冬后,他一直身体不适,这次的大朝会也不过硬撑着罢了。

身为一国之君,并

不愿意轻易让朝臣看到自己的疲态。

他看到儿子走过来,略颔首,示意一旁众人散去。

宁王径自走上前,恭立于龙墀之下,神情平和。

皇上垂眼,看着这个小儿子:“说吧,你又在闹什么?”

显然他已经自太子处听说一切,不过他并没太多苛责,才经过一场盛大朝会的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

宁王:“父皇,外人不懂的,只道禹宁王如此癫狂,竟然和自己母妃闹成这般,不过是白白让外人笑话。不过儿臣希望父皇知道,儿臣做事,一向分明,在儿臣这里,母妃错了,那便是错了。”

他抬起头,望向皇上:“在这一点上,我寸步不让。”

皇上:“哦,你寸步不让,所以你待如何?”

宁王:“儿臣既然说了要查,那就一定会查,父皇若是恼了,可以治儿臣的罪,父皇若是不恼,那儿臣带着小世子,立即赶回去禹宁,从此后,这一生都不敢轻易踏入皇都。”

皇上一听,便沉下脸:“只为了一个暗卫……莫说只是一个五品天武官,便是她曾立下汗马功劳,也不过是一个暗卫,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宁王眉眼恭顺,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固执得很:“父皇,于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个暗卫,可是于我来说,那是我的得力干将,是我的人,我有将士有暗卫,他们为我出生入死,为我落得满身伤痕,我若连他们都护不住,那我还怎么有脸称什么禹宁王!”

皇上听这话,叹了一声。

这儿子从小就是一个倔种,生来的小霸王,但凡他较真了,谁能倔得过他?

偏偏这次他还占理。

他很无奈地道:“你母妃那里,我会和她谈,她既然做错了,那该惩戒的自然惩戒。”

宁王听这话,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投鼠忌器,父皇多番权衡后,能说出“惩戒”这个字眼,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他终究心里有愧,觉得亏欠了她。

皇上看着儿子,自然看出他心思,便长叹了一声:“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和你母妃竟走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这些年,你处处针对她,疏远她,对她不假辞色……”

宁王并不言语。

皇上:“你今日竟然带了千影阁暗卫闯入你母妃的寝殿,其它姑且不说,只论这个,你说我又该如何处罚你,你该当何罪?我便是不处罚你,只把那些暗卫捉来查办,你又该如何?”

宁王紧抿着唇,看着殿前早朝仪式用的黄罗大伞,依然一言不发。

皇上无奈地揉了揉额,语重心长地道:“九韶,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无论如何,那是你的生身母亲,你总要顾忌你皇兄的体面吧,总要顾忌朝臣的悠悠众口吧?你想想寤生黄泉见母的典……你和她理论,就算她错了,那又如何,史书上被口诛笔伐的,还是你。”

宁王深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道:“父皇,罢了,儿臣不想说什么了,儿臣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皇上:“你能想明白就好,至于这件事,朕自会和你母妃说清,再不许她胡闹了,至于那个什么毒,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由你皇兄来查便是,你不许插手。”

宁王神情恹恹的:“是,儿臣遵命。”

皇上看他眼底泛着红血丝,不免也是心疼。

毕竟这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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