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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都是繁杂的雨声,晨间时候,乌苔便有些发懵。

乌苔睁开眼,看看床榻上并没什么人,懋王竟然已经起床了。

她起身要下榻,分开垂帷,却见懋王正坐在床边的黑漆方桌旁,面前是一叠的信函。

他听到动静,抬首,墨黑的眸子望向她,淡声问:“醒了?”

天气浓阴,落下的灯笼锦纱窗透进来清冷的凉意,他坐在窗前,墨发高高挽起,海棠紫的长袍下摆遮不住那懒散伸展出来的长腿。

乌苔才醒来,还有些懵懵的,便小声道:“嗯,醒了。”

懋王便起身,随手取了旁边的白缎袜,递给她道:“雨还在下,天变凉了,仔细着凉。”

乌苔脑子都傻了,她有些僵硬地接过来,竟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

谁能想到,有一天早上,她醒来,会有那位人人畏惧的懋王给自己地过来白缎袜。

不是别的,是白缎袜!

然而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乌苔会有一种错觉,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就是寻常夫妻,她突然醒来,脚上凉,他便随手帮她拿过来白缎袜。

乌苔心里有一瞬间的感动,胸口变得柔软和酸涩起来。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很快端正起来,露出羞愧的笑,温声道:“倒是让殿下见笑了,不曾想妾身竟然醒来这么晚,底下丫鬟怎么也没叫起。”

懋王:“你前几日彻夜不眠伺候我,应是疲乏缺眠,这几日多睡一会便是了。”

乌苔听着,心里越发纳罕,心想这才失了一年多的记忆,性子竟变得这么好,若是再失十年八年,岂不是成了菩萨。

这时候题红听到动静,请示了下,便带着众丫鬟过来服侍了。

乌苔梳妆洗漱后,陪着懋王一起用早膳。

一起用了几顿,如今乌苔多少熟悉懋王的秉性了,其实他在吃上并不挑剔,但喜味淡,不喜繁琐花样,所以她自己吃着时,时不时献献殷勤,整顿饭倒是吃得融洽。

其间懋王提起今天他要进宫:“昨日进宫,皇祖母提起你来,倒是念了一番,我本说今日带着你一起进宫,谁料想这雨一直不停,还是改日吧。”

乌苔一听,忙道:“便是下雨又如何,还是应该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妾身随着殿下进宫吧,妾身也想皇祖母了。”

懋王见此,也就没说什么。

*************

既是要进宫,乌苔自然是要仔细整理妆容的,一时题红为她梳头,云封为她上妆,拾翠则去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裙。

上妆时,乌苔以为懋王会去继续看他那些信函,或者做别的什么,谁知道并没有,他竟然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丫鬟为她理妆。

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那么看着,别说丫鬟不自在,就是她也觉得不自在。

不过懋王毫无所觉,他用手支着下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乌苔便只好装作没看到,看着铜镜里题红为自己梳发上妆,她今日挽的是金绞丝灯笼簪,配玉花鸟纹梳栉,斜插攒珠绞金凤钗,金凤口衔一枚粉珍珠,珍珠垂落在额前,只衬得肤如冬雪一般,娇嫩明艳,却又雍容庄重。

题红梳妆完毕,云封看了看,要为她再涂一丝胭脂,当题红用用金簪挑了脂粉的时候,旁边懋王突然出声:“这是什么?”

云封显然也唬了一跳,连忙回话:“回禀殿下,这是山燕脂花汁染粉,这是红蓝花粉染胡粉,这个是茉莉花蕊儿。”

懋王挑眉:“茉莉花蕊儿?”

云封僵硬地回道:“是。”

懋王不再问了,乌苔示意云封继续为自己上妆,不过心里却越发纳罕,心想懋王怎么成这样了?

他原来的性子,她其实未必多懂,但他知道,他绝不是会好奇女人家脂粉的。

待梳妆过后,便是要更衣了,因为懋王眼睛一眨不眨地从旁看着,乌苔也不好当着他面换,便示意丫鬟取了衣裙过去浴房。

谁知道懋王却突然道:“昨晚你穿的那件红纱裤裙,倒是好看。”

这话并没多余意思,但是几个丫鬟哪里知道房中确切,自然是想多了,都闹了一个大脸红,低着头。

乌苔又好笑又尴尬,只好勉强道:“那个是就寝时才穿的。”

懋王颔首:“原来如此。”

其实这次入宫给皇太后请安,只需穿常服便是,但因要和懋王一起进宫,懋王着海棠紫,她作为王妃,却是不好撞色,本朝红为贵,绿次之,懋王为红,她便选了青绿色系,最后选的是一件青揪织金蟒缎圆裙,肩上窄窄地搭着一袭紫银泥罗帔子,庄重典雅,既不会失了身份,却不会流于轻佻。

待到穿戴过后,披上了墨绿兰蝴蝶对襟氅衣,这才随着懋王一起跨出门去。

一出门,她才知道,为什么懋王说今天太冷不宜出门。

这雨并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那王府中的红檐灰瓦,全都掩映在一片如烟似絮的雨雾中,像是一幅细心描绘的工笔画被泼上了水后朦胧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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