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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舜华听出来这里面嘲讽的意思,便笑着说:“馅饼没有,不过我这里有一些煤,是运过来打算自己烧的,我估摸着还能剩点,到时候给大家分分。”

煤?

大家乍一听这个,都以为听错了,煤?给大家分?哪来的煤?

乔秀雅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哟,舜华哪,我看你脸儿也不黑,敢情还开上煤厂了!您可真会给我们逗闷子!”

陈翠月皱起了眉头:“舜华,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咱家才几个煤球,自从你和孩子回来,我怕孩子冻着,天天都不敢断,眼看着咱家煤球都快不够了,我正愁呢!”

旁边霍婶也跟着道:“舜华这是怎么了?”

顾舜华其实早料到了,大家肯定都不信,不过高俊的车已经发了,明天就能到首都,她也没法耽误了,必须和大家伙说好,然后组织人马找排子车板车过去准备拉煤去。

要不然一吨的煤,她肯定运不过来!

她看那本书,知道以后世道会发生大变化,什么都可以卖,但现在还不行。

现在政策还不明朗,她这一吨煤也没法卖,只能是给关系亲近的分分,落一个人情。

当下便道:“妈,我是说真的,我可不是逗着大家玩儿,最近首都的煤紧张,大同煤和阳泉煤都快供不上了,所以紧急从内蒙调煤,内蒙的煤分好多批运过来,我内蒙矿井上的朋友这次率领一个车队给首都送煤,送的时候,顺便给我们运过来一吨,钱已经交好了,明天就到丰台车站,人家因为身上有任务,没法给我们送到家门口,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去丰台卸货拉煤。”

顾舜华说完这一番话,大家都呆了呆,一下子明白,这不是说漂亮话逗闷子,这是真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顾舜华问题,你朋友干嘛的,运来的什么煤啊,什么时候到啊,问什么都有,顾舜华便给大家解答着,这个时候,大杂院人不少了听说了消息,几乎全都围过来了。

这个时候天其实已经晚了,外面挺冷的,可大家都顾不上了,全都围着问煤的事。

顾舜华和大家讲了一番后,最后提议大院子里出两个人来帮她一起负责这件事,怎么去接煤,接回来后怎么把煤块做成煤球,这些都可以商量一下。

要不然男女老幼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事情也办不好。

大家一听自然是同意,于是很快,选出来一个潘爷,潘爷是院子里的爷儿,自然没得说,谁都得服气,再没别的说的了,另外选了一个霍老六,霍老六是勇子的爸,造纸厂的,做人踏实讲义气。

选出来这两个人,大家都服气,纷纷表示就听你们指挥,需要什么说一声,尽量去拉煤。

就这么闹闹哄哄地商量着接煤的事,乔秀雅旁观了这一出,真是傻眼了,想着自己那还没说出的话,一直想找机会提,但没机会啊!

好不容易现在大家商量完了,她就想我提提这事吧,便笑着道:“趁着今天人挺齐——”

谁知道她话说到一半,就听佟奶奶朗声道:“我说大家伙啊,咱们舜华可真是好心,回来后看咱们煤不够用的,就这么要给咱分煤,舜华这孩子仗义,没得说啊!”

大家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来得及说,听佟奶奶这么一提,自然全都赞成。

乔秀雅的话就这么被憋肚子里了,她讪讪地看了看大家伙,呵呵了声,先回屋去了。

白瞎了她那个点心渣子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提这事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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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杂院里就是这点好,十几户人家,三教九流的,做什么的没有,老街坊老邻居,想要什么你打声招呼就是。

顾舜华吃了晚饭时候,就见潘爷和霍老六已经过来了,这一会儿工夫,他们竟然联系好了两辆骡子车。

这两辆骡子车是副食分货站的。区副食公司的副食品存放在分货站,由骡子车负责将副食品拉过去分给各合作社。平时分货站的骡子车都会经过胡同,遇到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家就会扯扯闲篇儿,一来二去大家也都很熟,霍老六许了人家二十个煤球,人家帮着拉这一趟,车把式都是现成的。

顾舜华一听这自然好,省事了,于是又商量了到时候煤来了放哪儿,去哪儿运黄土,怎么把煤块子碾成煤面做成煤球,这些都是操心事,但大家伙儿一起想办法,事情就是好解决,这么一晚上时间,串了几家门,事情也就成了。

这其中难免有几家话里话外透出个意思,到时候按照公家煤厂价格再加一点给顾舜华钱,毕竟不能白要。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煤球不好买,这都是定量的,买煤球其实不是钱的事,没那本事,给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对此,顾舜华直接说,一吨煤也就是二十三块钱,如果能做出来一千个煤球,一个煤球两分三,到时候每家分五十个煤球,也就是一块一毛五。

“我肯定不可能挣大家的钱,我自己弄一批煤球,顺带多余的给大家分分,到时候车把式帮咱忙,咱就给人家煤球,黄土什么的,咱自己去拉,里面的消耗也算进去,按照煤球算,反正这人情钱算到里面了。多了一分钱,我都不会拿。”

她把这话撂这儿,也是怕万一出什么幺蛾子。

顾舜华其实想过,以后如果能行得通,这买卖不是不能做,但不是现在,一则是头一遭,主要是做个人情来盖房子,二则现在的风向还不明朗,她得提防着那些看不惯的人拿她做筏子去举报。

顾舜华把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大家也都拍手称好,只说顾舜华这事真成了,帮了大家伙大忙!

顾舜华自己私底下算算账,其实也挺满意的,她算过了,如果一家五十个煤球,还能剩下二百个,到时候给王新瑞家五十个,再看看别的合适的,送出去做个人情,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求到人家头上,也好张口,毕竟有来有往才好,不然总求人家办事,自己心里也不落忍。

她心里这么算着,手上也没闲着,把两孩子贴身的秋衣秋裤洗了洗,又给两个孩子烧水洗脚。

顾跃华乐颠颠的,像一只猴子样围着顾舜华转:“姐,刚才说好了,我明天也要跟着车把式去接煤!”

他觉得这是一桩大事。

年轻嘛,下乡他没赶上,一直窝在这四九城里,满腔热血,恨不得天掉下一个窟窿让他去补一补呢。

现在能去拉煤,他觉得比他在煤厂搬煤球强。

顾舜华看他那傻样子,好笑,又有些无奈,今天潘爷选几个年轻的,选了勇子,顾跃华,还有大院里的其它几个,都是力气大的,到时候负责运媒,还选了骨朵儿和宁亚,去帮忙看着,做边角沿的活儿。

她想了想:“跃华,你不是觉得搬煤球没意思吗?”

顾跃华:“给公家搬煤球没意思,给咱大院里搬煤,我觉得有意思!”

顾舜华便笑了笑:“你以后什么打算?”

顾跃华不围着顾舜华转了,他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头,两只脚翘起来,逗着两个娃儿玩儿,让他们把他大长腿当滑梯。

听到这话,他捏了捏满满的小脸蛋问:“打算?那是什么,能吃吗?”

顾舜华无奈地笑叹了声:“不是小孩子了,赶明儿咱妈得让你相亲了,你好歹多想想!”

顾跃华:“姐,想那个有什么用!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舜华却严肃起来:“现在放开高考了,你考虑过参加高考上大学吗?”

其实今天买书的时候,顾舜华就想这个问题了。

她当时初中毕业就下乡了,没机会上高中,下乡八年,初中的一些知识都不太记得了,想重新捡回来课本很难,况且她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所以她想着,自己不可能挤高考这个独木桥了,但以后工作了,条件好一些,可以上夜校,上电大,或者参加成人高考,不在乎是什么性质的大学,反正努力学习提高自己的知识和见识,学到了是自己的。

至于任竞年,他虽然只比自己大一岁,但是他上学早,又跳过级,当时十六岁过去内蒙兵团的时候已经高中毕业了,基础好,现在考大学相对容易。

顾跃华呢,他比自己小两岁,幸运地没有下乡,也上完了高中,放下书本的时间短,那些知识还记得,他现在参加高考,还是有希望的。

这两天,晚上睡不着,顾舜华还是回想起那本书中,自己和严崇礼离婚,一无所有又生着病的时候,自己这没什么本事的傻弟弟是怎么想尽办法给自己筹钱治病,他求爷爷告奶奶,他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桀骜不驯,被磨去了一切棱角,他在工地上当苦力把肩膀磨得血肉模糊都一声不吭。

她怎么忍心啊!

这么一个没什么本事却让人心疼的弟弟,她想让他以后的前途好一些,日子过好一些。

可谁知道,顾跃华却是听都没听进去:“姐,你想什么呢,高考多难啊,我肯定考不上,白费功夫!”

顾舜华一听,便板下脸来了:“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看看你整天介吊儿郎当的,都二十多岁大小伙子了你像什么样?你好歹上了高中,上了高中你参加一下高考怎么了?我要不是没上高中,我现在也报名试试去上大学!”

顾跃华惊讶地看了一眼顾舜华。有些摸不着头脑:“姐,你怎么发这么大火?”

顾舜华起身过去前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想豁出去试试高考,还是窝家里当一辈子大爷!”

顾跃华怔怔地看着顾舜华离开,却不成想,满满正从他脚踝上往下滑,猛地一下,直接砸下来。

“嗷——”的一声惨叫,顾跃华眼泪都下来了。

这小家伙砸胸口,可真疼!

顾舜华听到了外屋的惨叫,不过没理会,反正不是她儿子她闺女的叫,这傻弟弟,活该让他疼一疼,正好清醒下脑子。

过去外屋,陈翠月正好拎着一箱子脏土要去倒。

脏土其实就是垃圾,大多是炉灰渣子,胡同里老规矩,这都是要当天倒的,不能过夜。

顾舜华上前直接接了:“我去倒吧。”

陈翠月也就让她去倒了,不过却道:“那个煤球,你可得算计着,给你舅留着点。”

顾舜华:“妈,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得先顾我房子的事,这是人情,煤球换大家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