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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己至于怕了松鼠鱼吗,不就是一道松鼠鱼吗?

各样材料齐备,顾舜华低头准备做起来。

松鼠鱼是苏菜,这道菜应该是当年乾隆下江南后流入北京的。

这道菜要紧的是刀功,除鱼骨时不能伤肉,且要打理干净,肉上不能带刺,改刀时更是要万分谨慎,不能断鱼皮,不能折鱼尾。

至于后面,拍粉以及油炸都要处处小心,那些火候不到的,拍粉一旦受潮便和刀纹黏在一起,做出来自然不够美观。

鱼块上裹淀粉一定要裹匀,这样炸出来的鱼会很酥香。

最后裹粉油炸,更是考验功底。

顾舜华最开始做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存着气的,她甚至带了最不入流的猜想,怀疑陆问樵为了让自己不通过考试,特意申请了做这次的主考官,就是要为难自己。

她痛骂这个人小肚鸡肠使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

不过在手指碰到了刀的时候,她便平静下来了。

她一直在勤恳地练习刀功,她的刀功不是长年累月的功夫,但是却也练得很好了。

她的父亲夸她有天分。

而她接触到刀的时候,会觉得那刀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握着刀,她便沉下心来,一切都仿佛踏实下来。

至于谁给她下绊子,那也没什么,她可以用她手中的刀来证明一切。

她做到最后,越做越顺,刀轻巧地滑过鱼,犹如滑过丝缎,刀和案板有节奏的碰撞,拍粉裹粉,她把游刃有余演绎到了极致,她的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

旁边的党万勇也不住眼地看着,看大师傅做菜,真是享受,那根本不是烹饪,那就是表演!技术表演!

终于,松鼠鱼在油锅中炸为金黄,麻利儿地捞出,浇上酱汁,浓郁滚烫的酱汁兜头浇下,流淌过酥脆的油炸松鼠鱼,一道松鼠鱼做好了。

党万勇看过去,颜色金黄鲜嫩,一看就酥香可口,最关键的是,整条松鼠鱼的鱼头和鱼尾微微翘起,鱼身上滑刀之处经过油炸,片片竖起来,浑然正是一条翘首栖息在枝头的松鼠!

党万勇看得都有些馋了,不过他没好意思说什么,而是看向旁边的陆问樵。

陆问樵走上前,拿了筷子,轻轻地拨弄了松鼠鱼上的条条金黄,又夹了一口来尝。

党万勇见此,也就尝了一口。

尝了一口后,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陆问樵:“可以了。”

顾舜华:“请问陆考官,我通过这次的考试了吗?”

陆问樵:“等消息吧。”

顾舜华越发好笑,刚才那位厨师可是直接公布成果了。

她点头:“行,陆考官,我等着,我相信您德艺双馨,当考官更是能公平公正,一定会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结果。”

这话说得,明显是带着反意,旁边党万勇忙道:“那肯定的,那肯定的,顾同志不用担心,这一定能过了。”

党万勇其实也觉得尴尬,人家这都是人民大会堂接受过领导接见的大师傅了,哪能不给人家过,还加试,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给人家顾大师傅穿小鞋呢!

以后饮食公司开会见到,总是面上不好看。

顾舜华感谢了党万勇,也就离开了。

出来后,她想想这事,又觉得不对劲。

陆问樵敢给自己穿小鞋吗?自己一急眼,直接过去饮食公司找总经理,把这事一说,还不是他没脸?

自己好歹也是得过奖的,考一级没通过,说自己做菜刀功不够,别人信吗?

陆问樵如果给自己使绊子,那不是脑子不好使吗?

还是说,他背后其实有什么人,指使他这么干的?要不然他哪来这个胆子!不怕成了勤行里的笑柄?

顾舜华回去的路上,终究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一番,一时又想自己这次烹饪鉴赏会出了风头,但到底根基浅,又因为这个动了其它菜系的利益,让北京城其它菜系饭馆丢了脸面,就要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也有可能。

但是如果这样,那她就得给自己爸爸提醒下,他在饮食公司教学生,可千万做事谨慎着。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一番,终究是不能安心。

*

技术职称考试的遭遇,她和自己爸爸提了一嘴,别的也没张扬,反正到时候看结果呗,顾全福这里也是觉得这事反常,便说过去相关领导那里答应打听。

考完结束,她上午上课,晚上上班,现在学习不紧张了,工作也轻松,倒是清闲许多,正好充分利用闲散时间,也开始投入到清酱肉的买卖里。

其实现在清酱肉的制作,骨朵儿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苏映红虽然不能独当一面,但是带着她对象一起过来,也能帮着做不少事,加上还有陆老爷子,必要时候再让陆大队长找几个村里人,不缺劳动力,缺的关键是那些人事。

买卖做得不小了,买的人多,和人谈生意,谈交货,这些都需要时间,不过好在任竞年现在已经能把大部分事情应承了,只是偶尔需要她这个“大师傅”出面而已。

现在又弄了一些猪肉,算过账后,觉得忙完这一批清酱肉,欠债差不多还清了,虽然家里没什么余钱,但靠着两个人的工资,日子倒是也能过得舒服,只是新四合院的整修,怕是得燕子垒窝,一口一口地来了。

顾舜华见账能还清,想起那个一级厨师,开始觉得考不考上反正就这样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于是她反而开始督促着任竞年,去研究一下拼音,多学习词典的编纂,去搞那个汉字输入法的问题:“这个是头等大事,照那本书上说的,要是不解决了,咱们孩子以后就没法学汉字了。”

顾舜华自然有危言耸听的意思,反正就是督促着他前进呗。

作为一个妻子,她觉得她有必要相夫。

任竞年没想到顾舜华这么上心,便说起来,他找严崇礼商量了这件事,说是中科院的项目结束了后,他打算在系里申请成了一个研究小组,一起研究汉字输入问题,到时候也许能申请到一些学校的经费呢。

顾舜华:“那敢情好,尽量申请吧,万一学校的经费申请不下来,咱们自己豁出去自费搞也行,怎么着都得搞!”

任竞年:“好,正好明天我们专业要组织出去春游,到时候我和班里同学提提,看看他们有谁要加入这个项目组一起做的。”

他这么提是有原因的,汉字有一万多,这里面涉及到编码的问题,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易完成的,这是一个需要投入很多人力耐心细致的活。

顾舜华:“这个可以。”

一时想起来春游,便随口道:“这季节正好是吃野菜的,二月兰荠菜什么的,你看到合适的就摘一点来,咱吃口新鲜的。”

开春了,万物复苏,地里的野菜都长出来了,不需要特意怎么烹制,随便凉拌一下,浇点香醋放点麻油,味道鲜香。

任竞年自然答应着。

本来顾舜华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第二天中午时候,任竞年却提着一个大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他打开后:“瞧,看我摘的!”

顾舜华也是惊讶:“这么多!”

任竞年:“别人看风景,我趁机捡了一堆,当时班里好几个同学都跟着一起捡。”

顾舜华当下打开看,有荠菜,有面条菜,竟然还有一些枸杞头。

她一看到,顿时喜欢起来了:“还有这个!”

这枸杞头是枸杞最开始的那点嫩芽芽,稍微热水里过一过,切碎了拿来凉拌肯定好,或者用油来爆炒,吃起来一股子清香,是别的野菜没法比的。

这东西在北京城里其实很多,墙根底下,公园角落里,到处都能看到,但枸杞芽不像别的野菜,一薅一把,这个就得慢慢摘了。况且城里的枸杞芽也是掺在别的野草中,东一根西一根的,想吃这口还真不容易。

顾舜华叹:“估计费了不少功夫吧,就算在郊外,这个也没那么好采。”

组织大家伙一起去春游,最后别人游玩,他这个班长撅着屁股吭哧吭哧采枸杞头,想想也是好笑,真是跌份儿!

任竞年:“后来我说了要做什么好吃的,他们都馋得流口水,特别是那几个女同学,全都嚷着要帮你采,说她们吃不成,但是想想那个味儿已经知足了!这可是大家伙劳动的结晶!”

顾舜华忍不住笑起来,她拿过来,新鲜的枸杞头,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水灵灵地反光,大家伙能采这么多不容易,想着回头给她们再送点小零嘴给她们解馋。

得来不易的枸杞头,吃起来自然格外当心,是当稀罕美味儿来料理的。

正好中午还没吃饭,便把枸杞洗干净了,打散了鸡蛋,热锅里放油,油热了就往里面倒刚打散的鸡蛋浆,也就那么用筷子翻搅几下就出锅了。

之后热了油,放葱姜和一点点干辣椒爆炒,炒出香味才放宝贵的枸杞芽和嫩软的炒鸡蛋,翻炒过后,洒一点点盐花,也就成了。

任竞年见此,也是有了兴致,便将荠菜洗了凉拌,又下了手擀面,凉切了一点猪头肉,这样两个人竟然有两素一荤,就着热腾腾的面条吃,香味四溢。

吃过饭,顾舜华想拿起书来读,不过竟然有些犯困,她无奈地道:“吃饱喝足了,人就犯懒了,怪不得以前老人说,人最好只吃七分饱。”

任竞年看她打着哈欠的样子:“想睡就睡会儿,现在学习上应该没什么难的了,工作也就这么干着,清酱肉的事,基本不用你出面,这一摊子我能撑起来,做完这一批,账还了,我们就可以轻松了,没别的太操心的。”

顾舜华:“嗯,我也这么想的呢!”

这么一说,想想也就算了,靠在床边,拿了枕头,悠闲地歇一会儿,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时候,春天暖融融的太阳从窗户玻璃照进来,她觉得舒坦而轻松,初春时候野菜的清香让人陶醉,享受过美食后,人便放松懈怠,就这么奢侈地犯起困来。

任竞年:“你的职业考试有消息了吗?”

提起这个来,顾舜华有些没趣:“谁知道呢,等着吧。”

虽然顾舜华没说,不过任竞年从她那话里,知道大约不太行,便道:“通过不通过也无所谓,我最近和管道局的同志接触,他们今年还是要订西瓜酱的,应该是挺大一批,到时候我们还能挣一笔钱,这样手头攒点活钱,日子也能更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