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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秀梅嘴巴动了动,想解释,毕竟她确实和顾振华结婚离婚过,还一起过了六七年的日子,但她发现自己没法说明白。

毕竟两个人确实没有过夫妻间的事啊!

她所有的依仗,那些本来应该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仿佛都折损在这“门都差点进错了”的宣称中。

这简直是——

苗秀梅嘴唇颤抖,她还没从那句话带给她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她无法理解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章兆云笑盈盈的,满意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苗秀梅,她就喜欢直爽的,有事说事,和她扯什么犊子!

不就是想挑唆着让自己知道“顾振华有个前妻”吗,还是在自己和顾振华马上办婚事的紧要时刻。

真他奶奶的不干人事!

当下章兆云笑着拉了顾振华的手:“傻愣着干嘛,我还想去看电影呢,别耽误了!”

顾振华终于缓过劲来了,他反握住章兆云的手,点头:“嗯,我们快点,还能早去,给你买炒栗子吃。”

苗秀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地往前走,她咬咬牙,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她握着拳,身体在风中颤抖。

她想,自己是冲动了,真得冲动了。

因为看着那个女人和顾振华笑得那么甜,所以忍不住,说了不该说的,其实不是的,她不是来和谁找麻烦,更不是来惹是生非的。

她只是想和顾振华商量一件事。

所以她到底是叫住顾振华:“振华,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我想和你说句话,可以吗?”

顾振华停下了脚步,连头都没回:“苗同志,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没什么话和你说。”

苗秀梅急了,眼泪落下:“振华,我是真遇到难处了,你帮我一把啊!连你都不帮我,那我还能找谁!你以前明明说过,有什么事我说话就行,现在你不认了吗?”

顾振华却是脸色漠然,继续往前走。

章兆云看这情景,倒是停下了:“振华,我看你确实认识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就摊开来说说,万一女同志遇到什么大难处呢,咱们做人得讲良心,不能见死不救。”

顾振华看向章兆云,章兆云挑挑眉,意思是让他听着就是了。

章兆云领着顾振华的手,走回来:“这位同志,到底怎么了,你说吧。”

苗秀梅有些无措,她看向顾振华。

章兆云注意到,她看向顾振华的目光带着哀求和依赖,那是下意识的信任。

她笑了笑,道:“同志,无论以前怎么着,但现在振华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无论要做什么,都是要和我商量的,怎么,您还能越过我去?”

到了这个时候,苗秀梅也终于看出来了,顾振华这位新媳妇可真厉害,比一般人不知道高明多少,她哪是对手。

她也就深吸口气,无奈地看向章兆云:“同志,您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我今天来找振华,其实是想找振华帮个忙,好歹给我抬抬手,行个方便。”

章兆云:“那到底是什么事?”

苗秀梅:“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章兆云看看旁边,正好有一小门店,卖大碗茶的,这个时候也没几个客人,便说:“走,过去,我们边喝茶边说。”

苗秀梅感激不尽:“谢谢,谢谢同志!”

坐下来后,各自要了一碗大碗茶,顾振华不喝,苗秀梅也不喝,不过章兆云却很自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您有什么事,说吧,甭客气。”

苗秀梅便说起来,原来这两年改革开放,厂子里的气氛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又看百子湾的农民老乡也都开始做点小买卖,她就心动了。

她有些本钱,想着做什么才好:“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别的能耐,但我就是勤快,不如做个勤快活儿,所以我就干脆做腌肉,想着做了腌肉拿来卖。”

腌肉?

章兆云:“什么腌肉?”

顾振华也皱眉,看向苗秀梅。

苗秀梅躲开了顾振华的目光:“就是腌肉,吗,腌了风干的。”

顾振华声音顿时沉了下来:“你做清酱肉?你想学舜华?你怎么学会的方子?”

他之后陡然明白了:“当时你帮舜华,从旁偷学到了,现在自己想把这个买卖揽过去?”

苗秀梅蓦地抬起头,湿润的眸子蕴着无奈:“振华,我当时也是帮了忙,帮着做,这才会的,这个也没什么难的,和腌咸菜有什么区别?我家打小儿腌咸菜也是这么做,本来就是简单做做,做好了拿出来卖,总不能说舜华做了,别人都不能做了?我打听过了,要说起来,这个买卖解放前也是别人家的,也没说就必须舜华做。”

她咬唇,垂下眼睛:“再说,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光景不好,婆婆病了,得打针吃药,我去年才生了一个孩子,又多一张嘴,哪有那么多钱,只能想着卖苦力气挣点了。”

然而顾振华眼里已经泛起来鄙夷。

要说起来,清酱肉的做法,也不是只有顾家知道,顾家也没申请专利,但勤行里有勤行的德性和规矩,做人不能这么做,做生意也不能这么做,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凡事逃不过一个规矩!

现在苗秀梅做这个,外行人没觉得什么,但内行里,这怎么也是坏了德性。

苗秀梅感觉到顾振华那眼神,眼泪落下:“要是真不行,那我不做了行吧?那些清酱肉,我都扔了!”

顾振华冷笑:“那倒是不必了,您自个儿下了本钱做的,随您,再说,确实也没专利,法律里也没规定您就不能做,这个真管不着。”

苗秀梅顿时怔住,大碗茶的白汽氤氲,隔着那么一层雾气,她无奈地看着顾振华。

来之前,其实也是鼓起了勇气,想了很多,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她很愧疚地道:“振华,对不住,我不知道原来你们会这么生气,如果舜华还做,我肯定是不做了,这不是她不做了吗,我以为她那么大本事的人,不要这个买卖。我就想做了挣点零花钱,也让我补贴补贴家里的日子,倒是没别的意思,我肯定也不敢和舜华争什么名头。”

章兆云喝了一口茶,却突然道:“那苗同志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苗秀梅垂下眼:“也没什么……”

章兆云:“没什么?”

苗秀梅看了眼顾振华,又看了看章兆云,她发现章兆云虽然还是笑盈盈的,但是那眼神,那感觉,就是让人很难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番,终于开口:“其实做了清酱肉,我也后悔了,下了本钱,做了一些,谁知道根本卖不出去,我去酒店,也没人搭理,看都不看,认识的人也说买不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苦笑一声:“也是活该,我哪知道,别人做了金山银山地挣,我却不行。”

任凭章兆云这些年也见识了各种嘴脸,但她确实没想到,原来苗秀梅是想请顾振华帮忙看看清酱肉的销路!

这也能张开口?

她略呆了呆,看向顾振华。

顾振华皱眉,他平静地审视着苗秀梅,看着这个女人,他想起来很多。

当年她跪在自己面前,抱着自己的腿哀求自己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后来她总是说自己命不好,说认命,说自己也没别的法子。

他那时候还年轻,总以为自己站在世界正义的那一方,血气方刚,认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他并不知道世道艰难,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现在活到这岁数,他活明白了,许多事应该学会拒绝,他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于是他终于道:“苗同志,这您可找错人了,我不懂清酱肉的销路,而且我也没法帮您,况且就算我知道,非亲非故,没钱没利,我也不可能帮您。”

苗秀梅听了,连忙摆手:“振华,别这么说,我现在也不敢请你帮忙了,我是想着,反正我的清酱肉卖不出去,我给你们带来,送给你们吃吧,你们别生我的气,你们看,我带来了!”

说着,她忙不迭地拿出来。

解开了那旧皮包,里面果然是清酱肉,都是放在铝合金饭盒里的,切得整整齐齐一片片,颜色倒是看着不错。

苗秀梅诚恳地道:“你们尝尝,看看我做得怎么样,我卖不出去,肯定是赔了,这些干脆都给你们吃了!就当庆祝你们马上要结婚了,给你们的礼,我就盼着你们别嫌弃啊!”

章兆云好奇地看着那清酱肉,倒是想尝尝。

顾振华脸上已经现出厌烦来,拉着章兆云,起身,之后才对苗秀梅到:“苗同志,我希望您搞清楚,我们真得没有关系了,我的妻子说话也许直白,但那是事实,我从来没有碰过你,当时我们结婚,也是因为你哭求我帮你,以后不要声称我是你的前夫,这个名号,我担不起。”

说完,顾振华便拽着章兆云离开了。

章兆云被顾振华拽出去后,埋怨道:“你干嘛急着把我拽过来了,我还想尝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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