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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公子是对这个安排不满意吗?”霍澜音疑惑问。

“满意,当然满意。”卫瞻慢悠悠地回话。

卫瞻跟王景行去了隔壁农院,已将要到寅时。霍澜音打着哈欠,让大家都各自回屋睡去。

莺时是最后一个走的,她一直陪着霍澜音进了屋,然后给霍澜音拿了一套干净的寝衣。

“姑娘,咱们院里明明有一间客房呀,怎么把纪公子安排到王家表少爷的院子了?我听小石头说王家表少爷已经歇下了,又是这样的暴雨,着实把表少爷折腾了一回。”

霍澜音接过莺时递过来的寝衣抱在膝上,道:“今晚的确是太麻烦表哥了。我瞧着后院的果子已经熟了。明儿咱们摘一些送过去。”

莺时眼珠儿慢悠悠转了一圈儿,挨着霍澜音坐下,笑嘻嘻地说:“表少爷想要的恐怕不是果子呀!”

霍澜音垂着眼睛,抚摸着膝上的寝衣。默了默,她说:“日子过得拮据,暂且也没旁的可回礼。只能先记下,日后再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我们可都看得出来表少爷的心意呐!又送家具又送衣服,这个那个的……还直接买了隔壁宅院搬进去,为了什么多明显呀!”莺时双手托腮,“姑娘,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霍澜音笑了一下。她摇摇头,说:“我心里都清楚,不迷。”

“那……姑娘是怎么想的呀?我瞧着姑娘和王家表少爷合适得很!”莺时望着霍澜音的眼睛亮晶晶的。

霍澜音却收了笑。

所谓合适,何尝不是一种对现实的妥协。

所谓合适,是在默认世间女子必要嫁人的前提下,寻个差不多的可靠人成亲。

原本的她会觉得这样没什么,因为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甚至大部分女人连选择的余地的都没有。可如今,霍澜音却茫然了。她不懂为何一定要寻个所谓合适的人去成亲。

不懂婚嫁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婚嫁的全部意义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去依靠、去寻求庇护,然后繁衍子嗣过完一生?

她知道自己可能因为这段时日乱七八糟的经历,钻了牛角尖,但她暂时真的想不通。

霍澜音忽然有些想念兄长。从小到大,她每次遇到苦恼的事情,周自仪总是能用满腔的大道理宽慰她、指引她。

霍澜音暂时不想这个,让莺时回屋去。她也打算睡了。

“姑娘好好歇着。”莺时打着哈欠走出去。关门的时候,莺时忽然想到姑娘还是没告诉她为什么家里有一间客房,还要让纪公子住进王家表少爷的庭院呐?

霍澜音换寝衣,她的目光落在右小腿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她很快移开视线,胡乱换好衣服。不去看,不想回忆。

屋子里的灯一直燃着,她侧躺在床上,望着摇曳的灯火光明缓缓闭上眼睛。

半晌,她忽然又睁开眼睛,确定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这才放心地重新合上眼。

三番两次,反反复复。直到沉沉睡着。

等她睡熟,房门被轻轻推开。

卫瞻迈进门槛,瞥了一眼屋中燃着的两盏灯,缓步朝床榻的方向走去。两边的床幔只放下一边,另一边悬挂着。

这是不想让床榻里没有光?卫瞻又瞥了一眼屋子里的两盏灯。

他走到床边,俯视睡着的霍澜音。

她蜷缩着,面朝外侧侧躺着。明明是酷暑夏时,她整个身子缩在棉被中,被子拉得很高,遮了下巴和唇。

“不是想要自由?”卫瞻轻嗤了一声,“有了自由,也没见你高枕无忧逍遥快活。”

卫瞻刚想转身,颇为意外地重新看向霍澜音,借着光,这才看见她眼角噙着的泪。

卫瞻皱眉。

霍澜音在睡梦中小声啜涕着。

卫瞻冷眼瞧着她哭。梦中的眼泪总不是演戏吧?忆起记忆里她所有的楚楚眼泪和妩媚笑靥都带着目的,卫瞻忽觉得恶心。

他烦躁地转身。

“殿下,救我……”

卫瞻的脚步猛地停下来。

“救救我……救救我……”霍澜音睡梦中小声啜涕着呢喃。

卫瞻转过身,遥望着霍澜音,慢慢皱起眉。

半晌,他重新走回床榻,在床边坐下,审视着睡梦中的霍澜音。

眼泪从她的眼角溢出,窝在眼角鼻梁上。眼泪一点点聚多,终于滑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将眼睫打湿。

卫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

他曾以为她真的死了,死于他的疏忽过失。

他什么也没做。“她的尸体”被埋时,他不在,旁人为她悼念洒泪时,他也不在。他冷脸下令启程,连看都不看一眼她的残坟。

他只是捡了一截“她”的指骨,而已。

他只是常常想起混乱片段记忆中,他失了神智掐着她脖子时,她哭着求他的样子,那双绝望无助的湿漉漉的眼睛如梦魇般折磨他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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