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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让你查什么?”

“他让我调查这几家医院,看看他们也没有异常,特别是做未经登记的研究,或存在医疗人员异常调动的,不过他也说不一定是医院,如果找不到的话就整个东京范围内找找……”

又是整个东京。

降谷零动了动眉毛,心想,黑泽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就这么相信我能帮你解决吗?还有,如果我没到这里,你指望谁来帮这个笨……这个爱尔兰?

他叹气,想要靠近一点看清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刚要说什么,眼神忽然一凛。

有人来了。

脚步声还很远,传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更小了,几乎要跟水声混在一起,要不是地下的空间里足够安静,降谷零也很难听到。

嗒。嗒。

脚步声的主人正在附近探索,但如果对方是来找人的,那迟早能找到他们。

是谁?

降谷零按住崩裂的伤口,眼神一凛,说:“我们先躲起来。”

……

00:45。

久间家——或者说桐野的继母家。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到的时候,那位女性已经在等待了。自从她的丈夫死亡并遭到清算后,她就带着孩子搬到了东京的另一处住所,是她本家帮忙准备的房子。

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开门的时候也相当正式,低声说欢迎他们来访。桐野的继母毕竟是前首相候选人的夫人,家附近偶尔会有记者蹲守,为了避免尴尬,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路上绑架——不,应该说是询问了打不到车的佐藤和高木的意见,就把他们两个一起带来了。

这位女性跪坐在榻榻米上,给他们倒了茶,问道:“您是想问阿明的事吗?”

她没有被提前告知来意,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还以为是又有人想问她丈夫的事。但这两个年轻人进门的第一刻她就意识到了,他们跟之前的那些人都不同。后面的两位警察她倒是见过,偶尔逛街遇到案件的时候能碰到几次。

所以,他们想问的是阿明——桐野明的事?为什么要问她呢?因为健次郎已经死了,阿明的母亲也早就死了啊。

桐野的继母想了想,说:“我跟阿明认识的时间不长,健次郎工作很忙,都是我替他去寄宿学校探望阿明,所以我跟阿明的关系一直还好。他偶尔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来询问我,我就这么一天天看着他长大……”

她安静地叙述着。

这位四十余岁的年轻继母比桐野大不了多少,她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日本女人独有的那种气质,说话的时候也低声细语,像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大和抚子。

可是坐在她对面的年轻人听到这里,忽然问了一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还给阿明去开过家长会,那时候他还那么小,那么听话,仰慕他的父亲,说将来要成为警察……”她的语气变得急迫,似乎想证明什么,随后她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脸色都变白了一点。

她问:“阿明呢?阿明出事了吗?阿明在哪里?”

诸伏景光微微放缓了语气,说:“他没事,正在工作中,我们来找您不是因为他本人。听说他住院的时候您去看过他几次,对吗?”

桐野的继母听说他没事,就稍微放下心来,回答:“是、是的,我看到过几次,还遇到了一位姓五十岚的先生,那位先生帮我们推荐了国外的医生,不然阿明也不可能再醒来……”

“五十岚?”

“是、是的,好像是附近学校的老师,他说他是阿明的朋友,我只知道他的姓氏,不知道名字。”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对视一眼。

随后,诸伏景光拿出了几张照片——是故意将几张照片混在一起的——问她:“请问里面有你见过的这位五十岚先生吗?”

“啊、是这位。”

桐野的继母很快就挑出了其中的一张照片。被她从里面拿出来的,正是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班主任,五十岚宽太的照片。

她说当时医院的护士告诉她,那位五十岚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去探望了,只是一直联系不到阿明的家人,没法沟通请国外的医生做手术的事,有点困扰。她特地观察了那位五十岚先生对阿明的态度,觉得他们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那位五十岚先生很关心阿明的身体状况呢。

“那桐野君醒来后呢?”这次问话的是赤井秀一,“我听说桐野君在那次事故里伤到了大脑,醒来后您有发现他哪里有些不便吗?”

“这个……”

桐野的继母迟疑了一下,才说那之后阿明都没有来看过她,好像是因为工作很忙。不过她也听说那个孩子变得沉默寡言,也有人来询问过她,她对此都不是很清楚。

诸伏景光盯着这位女性看,已经有了一些猜测,问:“桐野跟他的父亲关系好吗?”

“啊、啊……他们父子不是很经常见面,但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去年的事你们也知道……”桐野的继母露出有点为难的神色,没有继续往下说,希望这两人能体谅一下,不要继续问了。

诸伏景光确实没有继续往下问。

他凝视着久间夫人的眼睛,直到对方要挪开视线的时候,他才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方一个劲儿道歉,让旁边的高木都有点不知所措,但佐藤把他拉住了,高木小声说没问题吧,佐藤说有事领导担着呢,我们只是被请来当挂件的。

佐藤美和子在心里叹气:高木,你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我们本来也就惹不起啊,前首相候选人久间健次郎,那是入赘的她家……

“我换个问法,他是桐野明吗?”

诸伏景光终于不再跟她浪费时间,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出了他要问的问题。这个女人或许跟那些阴谋都无关,但她一定知道什么,所有的回答都像是在心里演练了千百次才会得出的答案,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可还是会在一些地方暴露破绽。

或者说,从她听到这几个人来这里是要问“桐野明”的事开始时,那一瞬间的怔然已经证明了这件事。

她低声啜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请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诸伏景光很有耐心地等她哭了几分钟,赤井秀一还给这位夫人递了纸巾。不过她好像是用手帕的,美国人发觉在这方面他还是不太理解你们日本人。

最后,这位失去了丈夫和继子的女性说:“抱歉、抱歉,我一开始没能说明。他不是,他从国中时代开始……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是阿明了。我不认识他,他们用一个我不认识的孩子,来取代了阿明,每次我说他不是的时候,他们都说我疯了。”

她用力攥住手掌,将指甲嵌进肉里,可她却浑然不觉;她咬着牙,擦干眼泪,字字泣血。

“他不是阿明!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阿明在哪里,但他不是——他根本就不是桐野明!健次郎根本不熟悉他,其他人也漠不关心,我想,阿明他,原本的阿明他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她捂住了脸,像是要哭,但又哭不出声音来,只有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流下。

眼泪滴落进茶杯的声音在厅堂里回响,在听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离开了这位女性的家,佐藤和高木留下来安慰她了。至于后续的询问和记录,也暂时交给这两位一课警察,不过他们手里的线索还太少,今晚很难针对这件事展开进一步的调查活动。

“基尔和我爸去找人了,他们说刚找到关键人物,正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希望他们那边能顺利;工藤君说暂时联系不上黑羽君,美国那边我联系FBI了;对了,伏特加刚才联系我,说他注意到一件事……”

赤井秀一靠在车边,点了根烟,看到诸伏景光向他走来。他说着刚才询问的时候错过的情报,发现诸伏景光好像有点出神,就把烟给递过去,问诸伏景光要不要,诸伏景光本来说不要,又忽然从赤井秀一手里把烟给抢了过去。

诸伏景光靠在车的另一侧,捏着那根烟,问:“伏特加说什么?”

“他说昨晚开始,东京黑市里出现了一种能够快速治愈任何伤口的药物的传闻,不过他去调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失踪了,卖药的人也意外死亡。他有点在意,希望我们注意一下。现在他找到了一些别的线索,要去寻找,可能会短时间失联,先提醒一下我。”

赤井秀一说完,就看到诸伏景光闭上眼睛,好像在听,也好像没有在听。

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唔……”

赤井秀一刚开了个头,诸伏景光就看了他一眼,说别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们两个说是不熟,也是真熟。

诸伏景光拿着那根烟,好像回到了苏格兰的时期——作为诸伏景光的他,是很少抽烟的。苦涩的烟草香,还有让人稍微放松且清醒的味道,其实他并不喜欢,那只是卧底任务时期的伪装,他从不需要这种东西维持自己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