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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流。

冰冷的水将所有感知吞没, 他紧紧抓住了手边的某样东西,清晰的血味顺着水流而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向水面游去,在接近水面的时候, 他还能听到模糊的、满溢着绝望和恐慌的惨叫声。

“救、救命……”

“救命啊啊啊啊啊——”

无限拔高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 难以想象的恐惧感顺着声音传递而来,距离水面不远处的人影拼命地摆动手臂, 然后就是尖锐的哀嚎声!

降谷零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血和肢体的碎块,涌动的黑色浪潮,以及从水面上漂来、瞪着大眼死不瞑目的人的头颅。

然后是一个更大的、更凄惨的声音:“波本大老板!老板!二叔!”

眼前的画面如同舞台散场一般破碎消失,等降谷零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 耳边还是嗡嗡作响的杂音;但夏目渚的惨叫声完全盖过了耳鸣声, 让他不得不先抬起手, 按住了还在惨叫的夏目渚。

夏目渚得到他的回应, 感动到快要哭出来了:“太好了波本先生, 你还活着……”

降谷零先缓了缓,才睁开眼睛, 发现他们已经不是在地下,而是在某个林地的河岸边。夜空在上方茂密的树叶间铺开, 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 不是像, 他们应该就是通过地下水系来这里的,降谷零只能判断大致的方位, 这里已经是距离米花町中心稍远的山区, 周围甚至看不到人烟。

他记忆里的上一刻还是跟夏目渚在废弃的地下通道里逃亡,前后都是追上来的敌人, 那多半是乌丸派来抓他们的人,虽然对方未必清楚他是谁……但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说伏特加。

他捂着依旧在发疼发胀的脑袋,终于发觉自己的额头变得滚烫,昏迷前他的身体还能说是“过得去”,但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不妙了。

但比起这个……

降谷零问夏目渚:“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问还好,一问,夏目渚就露出了有些后怕的表情:“当时情况很紧急,他们都追上来了,我就……”

当时他没有办法,让他跟那群人打是根本不可能的,带着波本先生逃跑他也做不到,前有狼后有虎,不如直接死在水里吧,争取死无全尸让对方抓不到把柄——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这片废弃地下水道的水里,是有东西的。那种能将一切吞没、密密麻麻的……连电脑都吃的玩意儿,只有他爹才敢摸的那种。

哈哈!下去是真的会死的啊!

夏目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琴酒到底为什么敢在这样的水里活动,毕竟在降谷零被送来前他特地抓过一只老鼠丢进水里,那只小东西刚进水就被吞没,连挣扎都没有,只剩下红色的血沫漂浮在水面上。从那一刻开始,夏目渚就对水里的东西敬而远之,连水边都不敢靠近。

但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脑门一亮灵机一动,抄起黑泽阵留下的衣服把降谷零卷了卷,对追来的人大喊“我跟你们拼了!”,然后就拖着降谷零一起栽进了水里。

水里那写漆黑的阴影瞬间就围了上来,那一刻夏目渚不光人是凉的,心也是凉的,但那些黑色的东西只是贴着他游了几圈,滑溜溜黏糊糊的触角从他的脸上扫过,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死的时候又散开了,留了他一条小命,从他和降谷零身边穿了过去,像一片轻盈的纱。

哈哈,就跟他想的一样,他爹在水里也是有点面子的——所以上面那些人,你们想不到吧,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哒!

卧槽他们也跳进来了!

夏目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快跑,但他还没来得及调动手脚,眼睛就看到了让大脑停止思考的画面:就在追来的人跳进水里下一个瞬间,那片蠕动的黑色瞬间就涌了上去,尖利凄惨的喊声随之而来!

他浑身僵硬,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跟一只小老鼠的死亡不同,同为人类的生命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被啃食成碎片,连骨头渣都没能留下,只有或许是红色的血扩散在漆黑无光的水里,呛进他的喉咙里。

岸上的人发现水里的问题,向水里开枪,当时意识已经不清楚的降谷零拽住他,在水里死命地往另一个方向游去,夏目渚才反应过来,跟降谷零逃离那片战场。但是在逃走的时候,他被穿过水面的子弹打中,再往后就没了意识,等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这里了……

“就是这样。”

夏目渚指着自己脑门上的包,说他是被子弹打中了,但是他爹的诗集救了他一命,于是他磕在了墙上,昏了过去,至于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不清楚。

按理来说地下水系跟这里是不连通的,这里的水是活水,而且是距离米花町市中心没那么远的山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黑色的东西……生物?魔法产物?纳米机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把他们送来的。

降谷零听完他的描述,头疼也稍微减轻,他靠在河岸边的石头上,往上方看去,只看到了灰黑色的阴沉天空。

记忆里的画面并非幻觉,也不是梦境,他确实在那清醒和昏迷之间的状态里,看到了被水里的东西吞没的人,也听到了他们的惨叫声。

但是——

他有件事得问问夏目渚:“你怎么敢确定它们不会攻击我们的?”

夏目渚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说:“啊……我不能确定,但我之前看到琴酒逗它们玩,琴酒肯定有办法吧,然后按照养宠物的习惯,我觉得穿着主人的衣服肯定能有点作用什么的……”

就用琴酒的衣服把波本先生卷吧卷吧,抱着要么被水淹死要么被他爹打死的心态跳了下去。

降谷零:“……”

他觉得更头疼了。

要不是黑泽真的跟水里的东西有点“交情”,他今天怕不是要死在里面——要知道,就算是乌丸再抓到他,也不一定会杀他,如果可以,乌丸应该更想要活的。

他扶着旁边的树往远处看去,城市的灯火被山林的碧绿覆盖,从这里只能看到铃木塔和新东京塔的影子。

“手机还在吗?”

“啊、啊……好像掉在水里了。”

“那我们去最近的加油站,事已至此,先联系上Hiro他们再说。还有,伏特加现在……”

现在是凌晨3:30,长夜将尽。

……

工藤宅。

赤井务武回来的时候,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正在比对五十岚宽太的情报,以及诸伏高明从长野发来的资料。

诸伏高明接到弟弟的消息,没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动身去长野警署找了档案,把当年的资料拍下来,发送到了诸伏景光手里——理论上是符合规定的,至于手续,这种东西等事情结束后再办吧。

在这里的都是些“大人物”,但也是今晚始终没有暴露过行踪的人,就像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他们在半小时前参与指挥和狙击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在大森会社附近过,至于赤井务武和水无怜奈,那完全是自己要做诱饵引出敌人获取情报才被人追杀,现在也是把那些人彻底甩开才回来的。

“有什么发现吗?”

赤井务武反手关上门,扣好自己的帽子,问。

赤井秀一伸手接住了父亲扔过来的东西,回答:“可以说有,关于五十岚宽太这个人的身份,我们现在认为他就是五十岚宽太本人,在那个案子里死亡的才是五十岚遥斗……这是什么?”

赤井务武扔给他的是几张被血染红的驾驶证,虽然有两张上面的照片已经被血染得模糊不清,但通过编号还是能具体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追杀你们的人?”

“被抛出来做诱饵的雇佣兵而已,【C】跟以往一样谨慎,不可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所在,不过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些线索。”赤井务武点了点那张驾驶证上的照片,说,“这几个人用的假身份来源于同一个供货商,这个专门做假身份的人长期在东京活动,两年前洗手不干,现在却重新出现了。”

这种事应该是东京本地人更清楚一点——赤井秀一这么想着,跟其他几个人一起看向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伸手把那几张驾驶证拿来,扫了一眼,就说:“新见町的?”

“姓氏是小原,似乎被叫做‘寒冬’。”

“那我知道他是谁了,公安里没有他的记录,但我还是苏格兰的时候跟他接触过。”

“没有记录?”水无怜奈从阿笠博士手里接过一杯水,道谢,听到诸伏景光的话,不禁问道。

诸伏景光把几张证件扔在桌子上,去拿自己的手机:“他用的身份很多,也有点背景,偶尔跟‘某些人’合作,我之前在任的时候他一直是个小角色,没到需要特地找他的地步……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不然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松就退出这行。”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声音里就是带着一股寒意。诸伏景光只用了一分钟时间跟同事确认情报,就扔下手机,说找到这个人了,从去年开始这人从法国回到日本,改名换姓在米花町活动,明面上已经洗白上岸,现在是几家商铺的老板,商铺从涉谷开到了东京塔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东京塔?”水无怜奈问。

“新东京塔,后天举行落成仪式的那座。”

“是哪个财团建的来着?”

“千叶财团。”

“不熟的财团啊……”

“新东京塔有什么问题吗?”诸伏景光看到水无怜奈表情有点微妙,就问。

“不,我只是听到落成仪式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应该是太紧张了吧。”水无怜奈坐回去,试图把自己当电视台主持人多年来的既视感从记忆里擦除,但怎么也擦不掉。

——因为米花町、高大建筑、落成仪式和重大案件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它99.99%都是会出事的啊!

就算跟这个案件无关,估计到时候也会出事……不不不,我只是个电视台的主持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摇摇头,却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赤井务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戴帽子的黑发男人张开五指,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生锈的红色铁片。那看起来是一块很普通的铁片,锋锐的尖端被磨平,暗色的铁锈跟铁片原本的红色深深浅浅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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