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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莺看着那几个叠起来的木箱,心霎时凉了半截。

而后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那两个卫兵一口气将箱子搬上马车,随即拍拍手:“总算完事了。”

另一个卫兵转身:“走吧,回去守着,这个点儿估计快散场了,再过不久都督该回来了。”

“等会儿,我将马车调个头,待会儿好出去。”

“嘿,还是你想的周到。”

大黄马被牵着转了个方向,马头对着外出的拱门,车厢后面对着房间。

本来已经绝望的裴莺怔住。

两个卫兵自觉完成任务,走到小院外侧继续看守。

……

牵马的卫兵去完茅房回来,先在隔壁厢房看了看,见里面的箱子确实搬干净了,又见车厢门关好了,遂上前驾车。

马车一路行至侧门,这个门守门的卫兵有三人,三州各派一位卫兵。

“你是做什么的?”例行盘问。

赶马的兖州兵答:“送珍宝出府。”

守门的卫兵知晓有此事,挥手放行。

郡守府比不得军营,空间就那么多,驻扎的兵力有限,而如今府中大人物不少,为保障高层将领安全,整个郡守府的护卫模式是严进宽出。

进府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得经过三重搜查,即幽州兵搜一次,兖州的搜一次,然后司州的再搜一次。

但如果是里面出来的,就没那么多麻烦事。

马车驶出郡守府。

裴莺和辛锦躲在马车里,方才听到门口有卫兵问话。

裴莺有一瞬间想守门的会不会有幽州兵,但最后还是没敢冒险。

这座郡守府开了不止一个侧门,兖州人马要出去,肯定是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门,把守这个门一定有兖州侍卫。

就赌是不是全部都是兖州兵。

但裴莺到底不敢赌。

马车驶出郡守府后很快停下,又有一卫兵上来,和那驾车的兖州兵一并坐在前面,两人一同驾车前往郡中的当铺。

裴莺听到车上多了一个卫兵,手不住抓紧了衣袖。

怎么会忽然多了一个卫兵?

是了,一人运送珍宝不够妥当,而前面还可以坐多一人,如此没理由不派多一人来。

裴莺试着伸手推了推后车门。

这类车名为辎车,辎车有后户,后户无锁扣设计,毕竟这辎车时常用于运输辎粮。

敢来劫军方粮饷的,除了另一伙军队,大概没有了。若是被军队劫了,区区一把锁也挡不住。

裴莺一点点将后车门推开,低声道:“辛锦,我想我们得跳个车。”

跳车存在很大的风险,若着落点不对,倒霉的摔断肋骨刺入肺部或者心脏,那就无力回天了。

古代的马车时速在20~30km,这辆马车装满了东西,裴莺估摸着它应该不超过20km/h。

拼一把。

“夫人,奴先跳下去,给您当个垫背。”辛锦认真道。

裴莺哪能让小姑娘照顾她,之前辛锦还被踢了一脚,女孩子的肚子柔软,那么重的一脚下去,多少会有内伤。

“不必如……”

辛锦却已跳下去了。

裴莺被小姑娘的果决吓了一跳,见她落地后滚到旁边,裴莺才纵身一跃。

跳车前她想好该如何落地才能缓冲,但实际上真正到了这一刻,脑子会了,但手脚不会。

裴莺落地时右脚腕剧痛,疼得她连呼吸都微微颤抖。

不幸中的万幸,可能因为今日幽州军刚破城,如今老百姓都龟缩在家中,不敢随便外出,街道上行人非常稀少。

有一二行人看见她们从车中跳出来,却也不敢声张,生怕招来无妄之灾,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你方才可曾听到有什么动静?”前面驾车的一个卫兵忽然说。

“什么动静?”

那卫兵说:“车厢好似动了动。”

此话一出,立马招来同伴的嘲笑:“如今在行车中,若是车厢不动,那才是坏事。”

另一人挠挠脸颊,想了想,到底还是回过头去,他看见后面街道上有两个女郎跌坐在地上。

她们背对着马车的方向,看不见正脸。

卫兵回过头,心道后面只有两个女郎罢了,没什么特别的,方才可能真是他听岔了吧。

……

郡守府中的这场晚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黑夜铺满苍穹后的一个时辰,晚宴才落下帷幕。

醉醺醺的武将们打着酒嗝回自己的住处,有的喝高了的嚷嚷着要和蓝巾逆贼大战三百回合,还有的不回房间,言道要去瞧瞧郡守府珍藏的宝贝。

霍霆山从座上起身,今晚他也喝了不少,不过无多少醉意。

广平郡已破,待冀州的兵马至,便该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些了。

霍霆山回了后院。

他的屋子一如既往在裴莺旁边,回来时他往旁边看了眼。

旁边那间屋子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夫人睡了?

今日歇息得有些早,看来是前些日行军累的不轻。

霍霆山回到房中,沐浴更衣。

而与此同时,孟灵儿休息够了,总算彻底摆脱了晕车的状态,她打算去找裴莺。

她及笄了,还爱黏着母亲一事说出去有些丢人,但孟灵儿自觉她都“家破人亡”了,怎就不能向母亲寻求安慰?

且这段时日她们母女同住在营帐中,她都养成睡前听故事的小习惯了,如今去找母亲是出师有名。

孟灵儿脚步欢快,先去裴莺房中,却看到了一片漆黑。

她怔住,不由喃喃道:“娘亲向来没这般早歇息,难不成还在花园里?水苏,走,咱们去花园瞧瞧。”

两人在后花园转了一圈,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一轮,但依旧没找到人。

孟灵儿疑惑:“娘亲不在花园里?莫不是在房中……”

一主一仆原路返回,回到房间里。房中依旧一片漆黑,里面的暗色映在窗牗上,有种诡谲的可怖。

孟灵儿无端的心跳加速,说不出的心慌。在门口站定两息,她到底抬起手。

“咯滋——!”房门发出一声轻响,竟是开了。

门,不曾上锁。

孟灵儿眉心一跳。

母亲的房间与那蛮子相邻,当初换房的第一日她便和母亲说晚上歇息要锁门。

可如今门没锁。

难道母亲没歇息?

孟灵儿脚步不由加快,待行至床榻时,她心里咯噔了下。

榻上的锦被叠得好好的,平坦得很,房中根本无人。

孟灵儿脑中震了下,有根弦“呯”的断了。当下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出了门直接往旁边走,对着那处有亮光的房间啪啪的拍门。

霍霆山刚沐浴完,便听到有人拍门,随便寻了件长袍披上,男人长腿迈开去开门。

门外之人让霍霆山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小丫头,本将对豆芽菜没什兴趣,你回吧,让你娘亲来寻我。”

女郎晚上不歇息来敲男人的房门,以霍霆山过往的经验,都是来自荐枕席的。

孟灵儿先愣了下,反应过后脸红欲滴血,羞赧吼道:“你把我娘亲还给我!”

孟灵儿觉得一定是这蛮子下手了。不然她娘亲既不在房中,也不在屋外各处,能去何处?

“我若不还,你待如何?”霍霆山慢悠悠道。

他这副神态,令孟灵儿愈发肯定裴莺被他藏在房中,当即猛地朝里面冲:“娘亲!”

霍霆山在死人堆里来去,利箭都躲过无数回,更何况一个小丫头,当即伸手勾住孟灵儿的后衣领,将人提拎住,男人语气有几分冷意:“男子的寝居不是你能随便闯的地方。看来明日我得和夫人说说,让她教你些规矩。”

孟灵儿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阵瑟缩,但想到里面的母亲,还是梗着脖子道:“你把我娘亲还给我!”

霍霆山眯了眯狭长的眼,侧开身让她进来自己看:“夫人不在我房中。”

孟灵儿半点不信,大步入内,边走边说:“如何可能?我四处都找过了,花园里、我娘亲的房中,甚至连庖房都去过了,但都没找到娘亲,若她不在你这里,能在何处?”

霍霆山忽然想起谭进手背上的抓痕,脸色变了变,不顾还在他房中四处晃悠的孟灵儿,快步便外走去。

“唉唉,你去哪儿?”

……

“呯——!”

霍霆山一脚踹开谭进的房门,力道之大直接令木门的转轴蹦出一块小木片来。

房中之人吓了一跳:“霍、霍幽州?”

霍霆山面无表情:“谭都督,本将的人呢?”

谭进看着气势汹汹来的霍霆山,心中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扯出一抹笑:“请恕某愚钝,不知霍幽州在说什么。”

霍霆山目光扫过房中,最后在某处停住,眼瞳微微收缩了下,眸中似有可怖的利光划过。

他几步上前,俯身在床榻下沿的边角拾起一条墨绿色的发带。

“谭都督,我最后问一遍,夫人在何处?你别敬酒不吃,专爱吃阎王的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