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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强越吃越壮后,一定会想办法收购其他土地,失去土地的农民变成佃农,又会沦为他们的工具。

因此冀州这块地必须动一动。

“咯滋。”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霍霆山朝旁边扭头,待看清从房中出来的裴莺后,不由笑道:“夫人今日光彩照人,看来往后得多带夫人出去赴宴。”

裴莺脚步稍顿,自觉很有商业契约精神的和他互吹:“将军亦雄姿英发,神采四溢。”

裴莺觉得互吹完了,此事该告一段落,结果这人……

霍霆山眉梢微扬:“夫人今日好眼光,大眼睛总算好使了一回。”

裴莺:“……”

马车已备好,两人乘车出发。

在他们的马车驶出州牧府时,裘家已经准备妥当了。

各家豪强齐齐汇聚在裘家的正厅。

裘家鲜少打开的正门此刻门户大敞,门口的地砖纤尘不染,种着树的前庭连片落叶都无。

这时,有一人一马从街巷尽头飞驰而来。那人在正门前“吁”的一声勒停了马,然后对守门的奴仆道:“快去通传,那位出发了。”

奴仆拔腿往里跑。

消息传回正厅,刹那间如犹如热锅。

一众早早来到裘家的豪强纷纷起身到正门。

裘伯同作为裘家的家主,且是本次宴会的主人家,理所当然的站在了最前面,接着是萧雄和华尽忠等人。

“来了没有?”

“哎呦,我这老腿,站一会儿就不大行了。”

“哈哈哈,要不江兄先回里面坐坐,等那位来了再喊你。”

“你怎么不回去?尽是出些馊主意。”

“我腿又不疼。”

等候的人群里有交谈嬉笑的声音响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喊“好像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那些交谈的、偷偷揉腿的通通正衣冠。

只见街巷尽头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宽阔,除了驾车的卫兵外,前方还有数名骑兵开路。

那马车缓缓行来,最后在裘家的正门前停下。

车厢门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裘伯同等人都未见过霍霆山,只知霍霆山武将出身,且天生神力,在没见到本人前,一干豪强都觉得这位冀州新主大概是肤如黑熊,相貌粗恶,眉毛杂乱横生,或许连头发丝都是硬挺的。

如今见了人,一众豪强心里无不惊讶。

这霍幽州身形魁梧,眉峰桀骜斜指,一双凤眸深似暗海,目光扫过时竟令人心头微凉,积威甚重得很。

周围更静了。

裘伯同作为主家,此时应先由他恭迎,他正欲说话,却见那冀州新主转身,向敞开着门的车厢抬手。

众人怔住。

下一刻,一只戴着黄玉镯的白皙素手自车内探出,落在那只粗糙的大掌上,一道纤秾有致的倩影从马车内出来。

待她站定抬眸,周围似光亮了一个度,白面朱唇,眉眼细腻润雅,那美妇人香腮染赤,耳坠明珠微摇曳。

漆鬒盘成灵蛇髻,其上别了支扭金丝的蝴蝶金钗,蝶翅之上镶以红玛瑙,在阳光下艳丽多姿,与那美妇人艳软的红唇分外相衬。

有美人兮,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一众豪强瞪圆了眼睛。

霍霆山冷淡的目光扫过裘伯同,后者打了个激灵,回神后俯首弯腰,深深一揖:“鄙人裘伯同,恭迎天策大将军莅临寒舍。”

他身后的一众豪强亦随之行礼。

恭维的话一箩接着一箩,不知道的还以为霍霆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众位无需多礼,今日只当寻常聚会,莫要太拘谨了。”霍霆山道。

裘伯同笑着附和,忽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了拉,他下意识侧眸,见是他妻舅李连云。

李连云低声道:“座位。”

裘伯同眼瞳收紧了下,暗道不好。

他以为霍霆山是独自一人赴宴的,因此上首只摆了一张案几。然,对方却带了位女郎过来。

这座位该如何排?

绝不可能安排在下首,但若在上首增添另一张新的案几好似也不合适。

新增案几与原有的并行,那就是平起平坐,可没听说霍幽州家中有主母啊,那座位如何能那般摆?

裘伯同冷汗都下来了。

李连云见他脸色微白,心知他是没了主意,干脆建议道:“不如将上首的案几换大一些。”

裘伯同眼睛一亮。

这个好,将案几换大张些,将这选择题交还给霍幽州。

若对方领着女郎上前,案几够宽敞,也不是坐不下,到时同案而食就是。

若对方不将人带上去,那就坐在下首,这安排下首是他霍幽州自己安排的,不能算裘家伺候不周。

裘伯同抓紧时间退出,和旁边候着的家仆说此事,后者得令,飞快往屋里跑。

吩咐完家仆处理案几之事,裘伯同又觉得有另一事不妥。对方带了女客,而他们这边清一色的男客未免不相衬。

裘伯同又唤来另一个家仆,命其给自己的夫人李之桃传了口讯。

霍霆山和裴莺在一众豪强的簇拥下往正厅去,裘伯同背上直冒汗,庆幸自己这前庭修得够大,但又觉得可以更大些。

裴莺步子小,霍霆山有意放慢了些脚步等她。

待两人行至正厅,上首的案几已经换好了。

不少豪强都暗自打量霍霆山,欲要看他接下来如何安排,却见那冀州新主径直领着身旁人一直走到上首。

而那位美妇人似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毫不拘谨的随他一同入座。

后院中的裘大夫人收到丈夫的口讯时心下一惊,却也顾不得其他,忙往正厅去。

也亏得她知晓今日府中会来贵客,早就装扮妥当,这会儿倒省了梳妆打扮的时间。

同样一幕发生在裘家的各房,几位正室夫人都先后接到了通知。虽然她们都很是疑惑,但还是速速前往前厅。

裘大夫人是最先到的,看到一同坐在上首的霍霆山和裴莺时,她脚步有一瞬的停顿,但很快挂起笑脸走到丈夫身旁坐下。

案几原先已摆好,不便加新的,不过有了上首“同案而食”的先例在,他们夫妻坐在一起倒也不突兀。

裘伯同低声道:“弟妹那边何时到?”

大夫人回话:“估计快了。”

裴莺坐在上首听他们说话,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出,人是坐着,但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霍霆山见她低垂着眼,一直看着案桌上的茶盏,心知她是在发呆。

方才入座后,她拿了茶盏抿了口,如今那杯盏沾了一点口脂,红艳艳的。

霍霆山拿起一旁的茶壶,给她杯中添了些茶水。

裴莺被倒茶声唤回神,转头看他。

“夫人饿否,要不让传膳。”霍霆山问。

裴莺:“你们聊完了?”

霍霆山:“本就无什可聊。”

两人在上首若无旁人的说着小话,下面一众豪强看得疑惑又心惊。

这女郎何许人也,难道是宠姬?

但看着也不像,宠姬都是伺候的,给主子添茶倒水,如何能本末倒置呢。

裴莺低声道:“那传膳吧。”

霍霆山让裘伯同开宴。

裴莺正欲收回目光,却忽然瞥见了一道略微熟悉的身影。

裴莺定睛看,还真没认错。

正是前日她在白驹寺中结识的明莲心,对方和一男子一同坐在中间段的案几旁,那男人的眉眼和裘半夏像极了。

是了,裘家。

明莲心曾说过她丈夫在裘家行四。

裴莺对着明莲心微微一笑。

“夫人在看什么?”霍霆山注意到裴莺弯了弯嘴角。

这底下都是糟老头子,她也不嫌碍眼。

裴莺如实说:“看到一个熟人。”

霍霆山眸子微挑,“夫人在这儿还有熟人?”

裴莺不大高兴了,这人说的她好像没朋友那样:“中元节那日认识的,她女儿和囡囡玩的不错。怎的,我不能有熟人吗?”

“倒也不是。”

坐在下方的明莲心没想到裴莺注意到她后,居然会和她打招呼,顿时受宠若惊,才想和丈夫说,便见上首的男人目光扫过来。

冰冷中又带着点审视,叫人不住寒从脚起。

所幸也就一瞬,那人移开了眼。

上菜,开宴。

为了今日这场午宴,裘家是费尽了心思,天上飞的,地上有的,水里游的都端上了案桌。

八方风物,四时荟萃,配以炙、煮、煎、脯等烹饪方式,最后呈上美酒佳酿和果蔬。

满满当当的美味摆满了长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