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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只有你们三人?”霍霆山眉目蒙上了一层冷意。

宁青颖声音染上哭腔:“姐夫, 我也不知晓,我醒来后便发觉自己在箱子里头,箱口还上了锁, 后面幸得秦屯长相救, 否则怕是要整宿在庙中度过。”

霍霆山看向秦洋, 后者知晓他想问什么, 摇头说:“大将军,庙中其他地方具搜过, 只有三个箱子, 并未见裴夫人踪迹。”

霍霆山转身朝外走:“秦洋, 随我去白光县。”

白光县, 这是当初裴莺和霍知章去的那个小城镇。此地与肖江郡距离最短,半日不足便可抵达。

秦洋应了声后,吩咐几个卫兵将宁青颖等三人先送回州牧府。

“姐夫, 您不问我当时的情况吗?”宁青颖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霍霆山没有回头。

骑兵在夜中急行, 马蹄声踏过官道, 碾碎一地寂静。

白光县守城卫才换班, 便听闻远处传来马蹄声。那守卫定睛看, 只见夜色中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顿时大惊:“是骑兵!”

“开城门。”

*

裴莺醒来时,以为自己会在马车里,又或者是行进的船上。

但实际并没有, 她睡在一张榻上, 地很稳,周围一片昏暗, 隐约能看见少许顶上挂着的素色罗帐。

颈侧处隐隐作痛,裴莺嘤咛了声, 记忆逐渐回笼。

宁青颖,云绣楼,试衣小佣……

裴莺试着抬了抬手。手能动,没有被绑着,她撑坐起身,未察觉身上除了颈侧处有痛觉。

看来性命暂时无忧。

本以为肖江郡被霍霆山拿下,郡内排查过几轮,应该太平了,没想到还有这等另辟蹊径的。

裴莺想到了上个冬季,那是还在燕门的时候,她遇到一回斥候队猎杀,当时对方来势汹汹,刚来就上了刀箭。

其实直到今日之前,裴莺都摸不清楚拿回刺杀是冲陈渊还是冲她来的。

一来是当时流言未传出、惠康王也未至,二来是事后霍霆山没和她说起半分。

但今日出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后,她是看明白了。

她被盯上了。

各方各面的人,明里暗里的势力。

或许因着流言想到了幽州近半年的变化,并将之联系到她身上,锁定了她。

裴莺看着素白的帐,忽然怀疑自己和霍霆山和离后,还能否全须全尾地留在幽州或冀州。

好像不能……

裴莺顿觉头痛。

“咯滋。”好像是厚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光将从一角照进来。

裴莺看到了两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女郎,一个手端着灯,另一个拎着一个木盒子。

“我的时间算得没错,您果然醒了。”说话的女郎生了张桃心脸,笑意盈盈时俏丽十足。

“既然夫人醒了,便来用膳吧。”另一人将餐盒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裴莺观她们态度温和,心里定了定:“如今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桃心脸回答竟很积极。

裴莺回忆起肖江郡周围的城镇。

她之前昏迷不醒,若自肖江郡乘马车离开,在宵禁前只足够抵达白光县,但进入白光县定会登记,如此反倒容易泄露了行踪。

“我如今还在肖江郡内吧。”裴莺说。

“夫人聪慧。”依旧是桃心脸回话。

她将灯放下后,一直走到榻前,就在榻旁坐下,一双眼亮亮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裴莺。

裴莺被她那眼神看得毛毛的,“既然还未出肖江郡,你们更不可能带走我,如今将我放回去,我只当……”

“夫人是如何想出那般多的奇思妙想来?”桃心脸道:“世间许多自称不世才子的男人,都未有夫人半分才华。”

裴莺惊愕。

“雪茶,先让夫人用膳。”另一人提醒道。

雪茶恍然:“金钰你说的是。”

身上还有些乏力,裴莺慢慢起身,中途那叫雪茶的女郎还搀扶了她一把。

裴莺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绝对能算得上丰盛的晚膳,眼底掠过错愕。

裴莺用膳的时候,二女就在她旁边看着她吃。

一顿晚膳用完,金钰收拾器具要端走,“雪茶你随我一同出去,莫要打扰夫人安寝。”

“我要留在这儿。”雪茶坐在不动。

金钰又喊了几声,见实在叫不动她,只好道:“记住你的身份,莫要背主。”

“主子于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不会做那等猪狗不如之事。”雪茶不满皱眉。

金钰看了她半晌,而后离开了。

裴莺听到了厚重房门缓缓关上的声音。

“夫人您和我说说话吧,您是如何想出那些个奇思妙想来?我主子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连他都对你赞叹不已。”雪茶感叹道。

裴莺:“你主子是何人?”

雪茶笑着说:“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夫人,待夫人随我们走,回到主子那边,夫人到时自会知晓。”

裴莺摇了摇头,“带着我,你们走不了的。虽说如今世道女郎容易被忽视,但经过云绣楼一事,你们一行人已暴露,霍霆山不会将目光只放在男性身上。”

“夫人也觉得女郎容易被忽视吗?”雪茶的接话却令裴莺有些莫名。

裴莺琢磨了下,脑中有电光掠过,忽然悟出一点其他的东西:“虽然我并不认为女郎逊色于男儿,但如今大环境的观念确实如此。”

雪茶坐于案几旁,双手托腮地看着裴莺,神态和她的年纪有种极不相符的纯真和狂热:“夫人,您的想法和主子一样,他也说过女郎不比郎君差,女郎亦能有大作为。可这世间的男人多傲慢盲目,他们眼高于顶,总觉得女郎如浮萍能任由他们摆弄,也似犬儿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却不知晓女子亦可为刀,可了结他们骄横的狗命,所有轻视女子之人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就如买奴,若买的是男奴,需要重重审查,不仅查他自身,还查双亲来历,恨不得将其家谱都扒出来。

但女奴却无什要求,只要手脚完好,看着老实即可。

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裴莺眉心跳了跳。

原来如此,原来她们礼待她,不仅是因着主子命令,更是在建立了新观念后觉得她有别于其他女子,值得她们和她惺惺相惜……

裴莺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但这个办法风险不小,令她又有些迟疑。

“夫人,你且安心在此处待些时日,等时机合适,便随我们一同离开。”雪茶笑眯眯道。

裴莺垂下眼睛。

再等两日,若两日霍霆山那边还没有动静,她就行动。

*

霍霆山踏着破晓的晨光回到州牧府。

在外奔波了一夜,男人面无疲色,只是眼底的阴郁更浓了几分,一众武将随他进了书房。

白光县的入城名册已看过,所有装载货物进城的车架尽数查遍,然而一无所获。

后又以肖江郡为中心,沿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官道寻了一遍,虽说确实寻到不少露宿在外的商贾,但一一细查以后,并无夫人踪影。

渡口也命人前往盘查,昨日来肖江郡的船只不少,但载客离开的船只意外不多。且根据渡官记载,每个离开的载客清醒得很,其中并无昏迷的病患。

没去过渡口。

霍霆山的指尖在案几上用力点了点:“夫人一定还在郡中,今日封城一日,禁止任何人出城,明日开北侧和东侧城门,严查出行队伍。熊茂,你领人从郡中城门边往内排查。秦洋,城北多闹市,你领人自那边开始查起,那些个女郎需看仔细了,凡是解释不清的、有疑惑的,通通记录在案。”

熊茂:“唯。”

秦洋:“唯。”

霍霆山看向陈渊,“陈渊,云绣楼里剩余的小佣交给你审问,这座绸庄的底细务必给我翻出来。”

陈渊领命。

“大将军……”沙英低声喊。

他也不想这个关头去捋虎须,但有些话必须说:“那安息王子来朝,要路过肖江郡。”

再过些时日,就是赵天子的整寿。天子整寿,来贺的人不少,大楚之外和大楚有较为密切的国邦都会来贺。

安息王子来贺时,绝对会带来一大批人,既有他自己的护卫,也有随行的胡商。

沙英的潜台词是,全城戒严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霍霆山自然也知晓,且不说安息王子来贺,就单说肖江郡作为并州的权力郡县,人口实在多,久封不妥。

霍霆山沉思片刻,“沙英,你去办一事,郡中所有的邸报宣读,从今日起加多一则。对外宣称城中进了蓝巾细作,细作有男有女,以女郎为主,数量不在十数以下,凡是发现形迹可疑来举报者,经核实无误后,有重赏。”

沙英领了命。

霍霆山:“待邸报之事办完,你领人去郡中女闾和绣坊这类女郎云集之地盘查,有异的通通记录在案。”

一条条命令传下去以后,武将们也相继出了书房。

慢慢的,房中剩下霍霆山一人。

男人走到窗牗的小案旁,低眸看小几,小案几上放着一个木质的棋盘,“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霍霆山轻轻滑开上方的棋盘盖子,内里排列整齐的棋子露了出来。

“馬”、“車”、“將”、“卒”……

霍霆山目光慢慢看过。

州牧府门口有卫兵,能负责守门的,眼神和记忆力皆是一等一的好,有可疑之人必驱之。

她们怎就这般恰好知晓夫人出府?

不是外因,难不成是内因?

霍霆山看着“卒”的棋子,忽然对外面的卫兵道:“把府中的管事给我喊过来。”

片刻后,管事来到书房。

“大将军,您……”

霍霆山开门见山问:“近来府中是否有新购置的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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