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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莺见巨蟒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之前看过这么一个观点,灵长类动物对爬行类会有与生俱来的恐惧,这不仅是因感官体验,更是在远古时期爬行类是作为猎食者的存在。

灵长类一代代的耳提面命,提醒族群中的幼崽必须小心这种细长还会爬树的捕食者,于是千万年后,仿佛刻在基因里的恐惧程序在碰到蛇时会自动激活。

这个观点是否正确裴莺不得而知,但看到那条巨蟒真真是头皮发麻。

霍霆山静等了片刻,等巨蟒完全不动后,才回首看裴莺。

火光是暖橙色的,他看到了她面上掩饰不住的苍白。男人动作稍顿,声音缓和下来,“夫人先随小子和小丫头到前面,我稍后就来。”

裴莺看了眼蛇。

蛇已经死了,他这是想做什么?

“娘亲,我们先到前面去。”孟灵儿牵着裴莺的手,和她一起走远。

待裴莺和小辈们离开后,霍霆山才用刀割开了巨蟒的腹部。

“哗啦。”胃液和旁的组织掉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具尸体。

看到尸体的服饰,霍霆山轻呵了声,“原来倒霉鬼另有其人。”

他来到时溶洞已被幽州军包场了,先前霍霆山看到鼓起的蛇腹,第一反应是队伍里有个倒霉鬼不知何时被蛇吞了。

自己军中的人,总不能任其葬在此处吧,想着带回去安葬了。结果观其服饰,这个倒霉鬼不是幽州兵。

陈渊想起一事,“大将军,当初我追敌人洞,有二人遁入水中逃了,想来这是其一。”

霍霆山一脚将尸首踢进河道里,“回吧。”

*

幽州军营。

“哈切。”裴莺从马上下来,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霍霆山看向迎上来的辛锦,直接吩咐:“速去让火头军煮两桶姜水,多放着生姜,一桶给夫人沐浴用,另一桶分派下去。”

姜水沐浴和饮姜水皆是驱寒的好办法,过往军中将士有谁感染风寒,直接煮姜水洗一洗,不说全部吧,八九成都能迅速好起来。

裴莺沐浴去了。

从溶洞里带回来的钟乳石装进了箱子里,等着后续的处置命令。

霍霆山看着仍站在他面前的沙英,“杵在此处作甚,不去换身衣服?”

沙英当初也淌水而过,裤脚鞋袜尽湿。

沙英面色凝重,后牙槽痒痒,“大将军,后续您打算如何?李司州他们卑劣至此,欲要一举夺我们幽州军十五万士卒之命,倘若这……”

“你这话是何意?”霍霆山打断他。

沙英后知后觉,“他们还未和您汇报?”

霍霆山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沙英这下明白了,敢情大将军回到军营后立马去了溶洞,还未来得及知晓投毒之事。

于是沙英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遍。

霍霆山知晓投毒一事,但对方具体如何操作,当时过大江未提。

如今他听沙英讲是以病死腐烂的禽豕扔进河流上游,以达到传播疫病的目的。至于为何如此就能生疫,沙英也不太懂,只说是“主母说的”,霍霆山听后当即厉呵了声“荒唐”。

沙英也觉得很荒唐。

这疫病一旦爆发,难保会沿着官道流入附近的乡县,又从小乡县行水路或者陆路进入大郡县。

大郡县十万人口起步,像长安那等繁华地轻松容纳百万人。一旦疫病传开,那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李啸天这个蠢货。”怒到极致,霍霆山反而被气笑了,“我就说李康顺怎的瞧着一脸痴相,原来他爹就是个蠢的。”

沙英点头附和。

“两军的军营并非隔着千山万水,让幽州军染疫,他也不怕引火烧身?”霍霆山冷笑。

想起前后行动的两拨人,沙英说:“大将军,属下怀疑丛荆州在内从中作梗。”

“不用怀疑,肯定是他,各州联军将至,丛六奇不可能坐以待毙。”霍霆山嗤笑,“也是稀奇了,他麾下之人竟簇拥这等卑劣鼠辈称帝,莫不是一个个皆是那耗虫化身?改日若抓到荆州武将或谋士,杀之前先给我狠狠揍一顿,看能否打出个原形来。”

沙英:“……”

不知想到什么,霍霆山陡然眯了眯眼睛,“陈渊之前说他追敌入洞,有两人遁入水中逃了。一人葬身蛇腹,另一人未寻到,是也不是?”

沙英不明所以,但如实道:“是的,那四名猎户当场被捕后,陈渊领着人马遁着林中的动静追击,杀了一批,抓了三个活的,最后逃了两个。”

霍霆山沉声道:“你和陈渊即刻领二千骑兵再回洞穴一趟,一千五百人在洞内搜寻,暗河和石柱后的犄角亦不可放过,另外五百人在洞外林中搜查。逃掉的那一个,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沙英心里惊愕。

两千骑兵?

大将军为何要大费周章寻那个逃掉的?

明明抓了另外三人再加四个“猎户”已足够审讯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沙英很快领命。马蹄隆隆踏响,骑兵队伍迅速出营。

而直到听不见骑兵的马蹄声,霍霆山才收回看向司州军营方向的目光。

如今再回想起今早,李啸天和他会面时的冷静平和分明是胸有成竹。对方确信“下毒”一定会成功,更肯定不久以后他们幽州军全部会从“饿狼”变成“瘟鸡”。

既然他如此笃定,那就让“事实”暂且如此吧。

只要将那条漏网之鱼找出来,不让他回去通风报信,然后放出消息,声称幽州军巡逻时杀了一队“荆州斥候”,估计李啸天不太可能会怀疑自己计划失败。

毕竟,寻常人哪知那等法子能生疫。

在外面站了片刻,霍霆山转身回营帐。

裴莺泡了个姜水澡,只觉浑身热腾腾的,本来塞住的鼻子也通了。

她系好帕腹的细带,刚拿中衣穿上,忽然听见掀帘的声音。美妇人动作稍顿,若有所感抬头,而后果真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绕过屏风。

他沉着脸,看起来挺唬人的。

裴莺心想他应该知道了疫病的事,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被他拥入怀中。

这人的两条胳膊像铁臂似的,紧紧圈着她,力道大得裴莺有种被他嵌入血肉的错觉。

这一刻,她好似听到了他过分吵闹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