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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心里一惊,迅速把人抱起,几步走到软榻上,见到榻上只有外侧有睡过的痕迹,眸光又柔了几分。

将人放下后,霍霆山本想去把冯玉竹喊过来,结果要起身时,却发觉她的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袍。

霍霆山嘴角弧度深了些,他低头亲了亲裴莺的手背,而后将她揪着他外袍的手解开,低声道:“夫人,我去去就回。”

冯玉竹其实已待命,只不过霍霆山回到军中后,第一时间先回了主帐,他只能暂且在外面候着。

霍霆山确实去去就回,再回来时身后跟着背着药匣的冯玉竹。

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发现榻上人蜷了起来,怕冷、也似没甚安全感般将自己蜷成一团,看得霍霆山忙将裴莺压着的锦被抽出来给她盖上:“文丞,快给夫人瞧瞧。”

冯玉竹知他性子,不敢不从,但是说:“主公,我先给主母看诊,在这期间烦请您做些除衣的预备工作,让卫兵先用生理盐水为您清洗伤口。”

“行。”他应下。

霍霆山在帐口处理伤口,帐帘卷起,能畅通无阻地看到里面。他看着帐内的冯玉竹先探脉,然后熟练地拿出一方锦帕垫在裴莺手下,再从盒子里拿出银针。

赫然是要放血。

霍霆山面色变了,顾不上卫兵仍在解伤口上的布带,几近赤着上身上前,“怎的要放血?”

这血岂是寻常能放,每放一次血,定然伤一次身。

冯玉竹无奈道:“主公,自您战死的消息传来,主母便起了高热,且一直高热难退。某试过许多法子给主母退热,但皆以失败告终,着实是黔驴技穷了。若不放血,晚间高热退不了。”

霍霆山皱着长眉沉默,片刻后才说:“那你看着来,莫要放多了。”

冯玉竹:“……主公,心病还须心药医,既然您已归,想来主母的病情很快就能好起来。”

霍霆山这才展了眉。

冯玉竹利落给裴莺放完血后,转而处理霍霆山的伤口,也是这时,他才有心思仔细看对方身上的伤。

而这一看,冯玉竹心下大惊,不住痛心疾首道:“主公,您真是太胡来了。”

霍霆山已除了外袍,之前用于包扎的布带也除了,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一道刀伤从肩胛横到半腰,第二道长伤口从另一侧自上往下砍,几乎将他的脊背切出个斜的“十”字刀花来,更不提他腰上细密的、像是短刀砍出来的口子。

他之前泡过水、出过汗,也不晓得衣服和用于包扎的布条多少日没换过,也或许换了,但是因着没有认真治疗的缘故,伤口边缘外翻得厉害,甚至还隐隐生出一股腐臭味来。

“主公,某需为您先将腐肉切掉。”冯玉竹凝重道。

“你做就是。”

*

裴莺做了个梦,梦见霍霆山从战场上回来了。

这个梦结束以后,她堕入了厚实的云团里,被密不透风的包裹着。秋夜的寒气似乎被隔绝在外,一派的暖融融。

翌日裴莺醒来,只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帐中窗口位置的帐帘被卷起少许,风和日光溜了进来,在帐中投出一道斜斜的光柱,将漂浮在半空中细小颗粒映得分明。

裴莺看了片刻,察觉鼻间萦绕着一股药味,她下意识想起身查看源头。

结果第一下没能起来,腰上缠着的长臂没松开她,他以一种并不勒紧、却也并非松弛之态箍着她,将她嵌在他怀里。

裴莺一怔,猛地侧头看。

此时仍阖着眼的男人圈着她的腰,下颌贴在她颈窝处,呼出的鼻息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带来几分后知后觉的痒。

她侧头的动作让霍霆山缓缓睁开眼,不过他只看了一眼,而后闭着眼伸手探了探裴莺的额头,喃喃道:“总算退了热,夫人再歇会儿。”

裴莺彻底清醒了。

原来不是梦。

是他真的回来了……

“霍霆山,你先放开,让我看看你伤哪儿了。”裴莺拍了拍腰上的长臂。

那人没动,“都好了,不要紧。”

“霍霆山!”她这话多少有点火气了。

男人睁开眼,眼里带笑,“夫人关心我至此,为夫甚是开心。”

裴莺见他赤着上身,但身上裹着不少布条,缠得密密麻麻的,几乎都可以当上衣来穿了,有些布条里隐隐渗出些血色,扎得她眼睛生疼,“你在外面伤了怎的不立马回来大本营?”

这些伤一看就是沉船那日弄的,那时距今已有六日,他竟拖了那么久。

“有事忙,忙完就回来了。”霍霆山侧躺在榻上,握着裴莺的一只手,捏了捏她指尖:“我前些天在夜里潜入兖州军营,暗杀了元兖州和小江王。主帅双双阵亡,夫人,此战可结。”

裴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他嘴角勾起的笑,然后红了眼眶。

霍霆山本意是解释自己的行程,说个好消息给裴莺听,让她高兴高兴,顺带炫耀一下自己的战绩,结果没想到把人弄得红了眼。

他本来是躺在榻上的,如今迅速起身,想说些话安抚,但来不及了,面前人涨红的眼眶迅速积攒起泪水,泪珠再次从她的眼角滚落。

有一滴泪珠落在了霍霆山的手背上,明明只是轻轻滴落,与鹅羽的重量相去不远,却让霍霆山扎了手似的下意识往回收。

他罕见的如临大敌,忙将人拥到怀中,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睑,“夫人莫哭。当时事态紧急,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那般机会一旦逝去往后不再有,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我可舍不得让夫人当寡妇。”

这话刚说完,他就被瞪了眼。

霍霆山见她眼泪总算是止住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怀不已,“夫人心悦我,是也不是?”

他目光灼灼,炽烈得过分,仿佛将人笼入一团烈焰中。

裴莺被他看得不自在的移开眼。

“我知晓是。”

“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不过一道低沉浑厚,音量如常;另一道很轻,像是微风拂过,也像是雪花施施然地飘下。

霍霆山有一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像是被定住了般停下所有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人,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夫人……”

“大将军,大公子至。”外面忽然有卫兵汇报。

霍霆山额上青筋微微绷起,毫无愧疚的将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长子抓去奴役,“他双亲要养伤,现在不便见他,让他先代我处理军中事务。”

只一句就将卫兵打发了。

卫兵应声,很快走远。

帐中重回方才的寂静,又似比方才多了其他些什么。

“夫人,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可好。”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诱哄。

那道目光里的灼热不减半分,被注视着的裴莺垂下眼,片刻后又抬起:“是喜欢你。”

这一瞬的绚烂,“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尚不足以概括,霍霆山只觉周围都亮堂了。

他开始亲吻她的光洁额头,而后顺着往下,在那张红唇上用力亲了亲:“我也心悦夫人。”

这话说完,他大掌绕到她后颈,搂着人结结实实地亲了顿。

帐中多了几分春意暖,裴莺忽然用力将人推开,看着目光如狼如虎的男人,她镇定从榻上起来。

中途被他勾了下,但裴莺坚定地拍开他的手,“将军身上有伤,这些时日还是好好养伤吧,莫要做其他事。”

霍霆山:“……”

得,她没气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