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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冠礼落幕没多久,时间从春末走进了夏季。

荆州的夏季比幽州的炎热不少,烈日炎炎,热气从地表蒸腾,钻进人的毛孔里,似也血液也要跟着煮沸。

在首夏堪堪结束时,霍知章迎来了第二件人生大事。

“……父亲,您真让我娶士小娘子?”霍知章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父亲。

霍霆山睨了他一眼,“你先前求到我跟前来,几番打听自己的婚事,如今又不想娶了?”

“不是。”霍知章摇头:“我只是有些惊讶。”惊讶于父亲居然松口了。

难不成真如他想,如今已无要联姻之地,所以他的婚事可以适当松一松?还是说,其实是母亲在其中为他周旋,这才令父亲点了头。

霍知章陷入沉思。

儿子面上的疑惑和探究欲毫不遮掩,霍霆山看见了,却不打算给他解释:“她还有个弟弟,此事你知晓否?”

霍知章点头说知晓。

那日士诗去见完母亲,回来后便和他说她其实还有个亲人。

她胞弟今年十四,在往北边逃亡的途中因不习水土,而生了疾病,无法与她一同北上。她思来想去决定先将胞弟藏起来,既是让他好生疗养,也为了躲避后面紧随而来的追兵。

霍霆山:“她的胞弟我会派人将他接去司州洛阳,先寻个宅子给他住,往后下聘和结亲等事,都在洛阳城举行,不再与交州那边的人接触。你长兄于立秋在洛阳成婚,你婚事的纳彩之礼安排在立秋后。”

长子从豫州望长坝离开后,霍霆山让他回洛阳城监管玻璃销售之事,后来思及洛阳去幽州路途遥远,来回奔波时间不够。

明霁大婚时,他与夫人定然要出席。

然而如今小战不断、大战在即,此时千里迢迢回幽州不妥。司州已是他的地盘,洛阳自然也是自己家,在洛阳成婚挺好。

“谢过父亲。”霍知章拱手作揖。

*

小院。

坐在树下秋千的士诗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秋千。她是交州人,比北方人耐热,这般的室外温度不至于令她避回屋中。

日光透过层层绿叶洒下一地的斑驳,士诗的脚尖轻点着斑块,她倚在秋千另一侧的藤绳上,神情木楞地在发呆。

此时有脚步声传来,秋千上的少女被惊扰,点地的脚尖骤然停住。秋千不再晃动,日影的光斑露在她的裙摆上,衬得衣上的暗纹明显了几分。

“士小娘子。”

“霍郎。”士诗扬起笑容。

霍知章距她三步之地停下,目光触及那双弯起的猫瞳时下意识侧开头,但站得更板直了些,“我父亲方才和我说,他同意我们成婚。”

士诗愣住。

一直未得到回复,霍知章又将目光转回,见她面有惊讶,皱眉道:“我冒犯了你,合该负起责任……”

后面的话,士诗听不清了,只怔怔地看着面前人。

他及冠了,一头墨发高高束起,象征着已从少年迈入成年男人的行列。

此时他先是皱眉,而后又露出笑容。

他笑起来真好看,折射的日光将他的眼珠子洗得非常明亮,他面上的棱角柔和了些,却仍有少年意气风发的张扬,像天上自由翱翔的鹰,也像明媚的骄阳,士诗被他的笑脸晃了一下眼睛。

她耳旁有几瞬被过分剧烈的心跳声占据。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与之伴随的,还有淡淡的愧疚。

愧疚这种情绪于她而言很陌生,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做许多事都理直气壮,也很明白在大宗族里勾心斗角少不了。

她不算计旁人,自有旁人算计她。

“对不住啊……”士诗喃喃道。

霍知章没听清:“什么?”

士诗重新扬起笑容,“没有,往后我会对你好的。”

霍知章知晓她向来直接,如今再听她说话已不像初次般无措,但仍转移话题:“父亲说会将你的胞弟接去洛阳安置,等立秋我长兄成婚后,再办置我们的纳彩礼。对了,你的胞弟具体在何处?”

士诗说了个地址。

霍知章:“好,接下来的事我会安排好,你莫要忧心。”

有风拂过,树影摇曳,地上的斑驳随之起舞,在风拂过之间,夹杂着一声轻轻的少女应答声。

*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立秋将近,裴莺也愈发忙碌了。长子大婚在即,他们要往洛阳去了一趟。

许是纪羡白也知晓这个秋季他们必定前去洛阳,故而在夏季之时,已将荆州占领的雍州军联合被吸收转化的荆州本土军队,多番朝被霍知章占领的小城发起进攻,企图将城镇夺回。

霍霆山派了李穷奇和沙英出战,命两人各自带一批人,分别前往沉猿道的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的城镇支援。

双方兵马相当,兼之对面有险地加持,战局胶着住了,谁都没讨得便宜,似达成了一种勉强的平衡。

将沉猿道交给陈渊后,霍霆山与裴莺拖家带口前往洛阳。

战事在即,时间卡得很紧,他们此番去洛阳急行军,有点速去速回的意思。

秋在水清山暮蝉,洛阳树色鸣皋烟。秋季的洛阳别有一番美感,去年裴莺也是秋季来到洛阳城,今年又是将将秋季回来,甚是怀念。

洛阳城的州牧府早已经收拾妥当,而和上回一样,霍明霁亲自在府前候双亲归,与父母一同来洛阳的,除了妹妹之外,他还看到了弟弟。

他后日大婚,弟弟前来出席也寻常,不寻常的是……

霍明霁将目光投向走在妹妹身旁的陌生小娘子,两人挺亲近的,且这小娘子方才还与妹妹同乘一车。

青年看了眼,又将目光移回妹妹身上。

孟灵儿会意,笑着向霍明霁介绍:“长兄,这位是交州士家的小娘子,此番随我们来洛阳是为了等长兄你大婚后,在此地与二兄过纳彩礼。”

霍明霁眼底掠过一缕惊讶。

纳彩礼?

知章的成婚提上日程了?

惊愕的思绪转瞬已隐藏好,霍明霁对士诗礼貌笑了笑,然后吩咐旁边的奴仆将士诗的院子安排在孟灵儿隔壁。

“夫人,今晚的晚膳如何安排?”辛锦问裴莺。

裴莺沉默了会儿。

按理说未成婚,士诗和他们还算不得一家人,不宜同进同出、一起用膳。然而如今情况特殊,将她独自安排更加不妥。

于是裴莺:“今晚夕食采取分餐形式,告知士小娘子晚间在正厅用膳。”

辛锦:“唯。”

夕阳西下,灿烂的余晖铺满大地,也将苍穹染成一副漂亮的油画。

等裴莺和霍霆山结伴来到正厅,小辈们都已经在候着了,一个个都坐得很板正,见他们来,齐齐起身见礼。

霍霆山:“自家人不必多礼,坐吧。”

今日分餐而食,裴莺和霍霆山坐在上首,右侧是霍家俩兄弟,左边是孟灵儿和士诗,男女分开。

虽说分了案,看着比同桌用膳严肃些,但过往的松弛气氛几乎刻在霍知章的骨子里,所以坐下用膳没多久后,他就开始说话了。

霍知章和旁边的长兄聊天,“长兄,后日你大婚,紧张否?”

霍明霁气定神闲:“还行。”

“还行是如何,究竟是紧张还是不紧张?”霍知章追问。

上首的裴莺听着他们俩聊天,思绪不住飘走,飘到了女儿身上。

以囡囡和陈渊如今的发展架势,成亲也是迟早之事。古代的母亲在女儿出嫁前,好像都要将一些小黄图塞到女儿手里。

裴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