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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虞藻的脸,泪水滚落在他的手上,带来灼烧般的痛感。

痛。是他最熟悉、也最厌恶的。

但这次的痛,又是全然不同的。

霍斯承忽略热泪带来的疼痛,细致地帮他揩去泪水:“我们一起回家,照顾爷爷奶奶,好不好?”

他又问了这样的话。用陈迟的身体、陈迟的声音。

虞藻委屈巴巴:“你会不会打我呀……”

他摇了摇小脑袋,脑海回荡方才那一幕,语气颤得愈发厉害,“我才不要跟你回家,你看起来会家暴我,把我打得很痛。”

“……”霍斯承道,“我,家暴你?”

他觉得好笑。

又或许是,虞藻如今这副还没睡醒、却被吓着了的表情,实在可爱。

有点像受惊的小猫儿。

一双猫眼睁得圆溜溜,里面浮着一层水光,唇角甚至还有睡觉时流出的、没来得及擦干的口水。

霍斯承看了虞藻片刻,忽的低头,薄唇分开,轻轻咬了咬虞藻的面颊。

很软,很热,很舒服。

他试着用牙尖,磨了磨。

“啊呜你……”虞藻眼睛睁得更大。

他皮肤细嫩、本就敏感,霍斯承还这样咬他的脸。

忘了对方是能取人性命、残忍无情的恶鬼,虞藻小脾气先行发作,凶道,“你怎么这么凶”

凶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好惹的角色。

欺软怕硬的虞藻,见霍斯承静静地看他,心都要凉了。

眨眼间,他脑补了许多种死法、折磨人的刑法,而这些都会用到他身上。

霍斯承一句话没说,虞藻便怯生生地低头,抽抽搭搭地流起眼泪。

他记得医生说过的话。

虞藻刚做完手术,眼睛不宜过度疲劳,也不能一直流泪。

亲个嘴那点泪水就算了,可现在,虞藻是实打实的哭。

眼睛跟坏了似的,源源不断有泪水涌出。

霍斯承头一回感到类似无措的情绪,热泪落在手上,打湿他的肩头,将他的体温染上热度,胸口那一块被烫得产生类似心跳的灼烧感。

就仿佛,他又活过来了似的。

“别……别哭。”

霍斯承想着法子哄人。

但他生前一直孤身在医院,身边只有冷冰冰的医护人员,有家人、却像没有家人一样,更没有朋友。

而他哥是不一样的,他哥众星捧月,备受族人喜爱。甚至到了最后,他也是被舍弃的那个。

因为长辈做的孽,他们骗他前往森和小区观察,他以为终于能够被一视同仁,结果到了现场,惨死恶鬼手下。他不甘、心有怨恨,化成厉鬼。

生前他身体羸弱,积攒不少怨恨,死后竟也得了便利,能够驱使恶鬼,成为一方领头鬼。

他要复仇。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霍斯承细细地揩着虞藻的泪水。

却怎么都擦不完。

眼前哭得伤心委屈的小男生,泪水一颗颗往下掉,好听的话、道歉的言语说了一轮又一轮。

可他就是不买账,反而哭得更凶。

“别哭了……我。”霍斯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藻不理他。

怎么都不肯搭理人,只专心致志地掉眼泪。

“抱歉,我……我错了。”

虞藻抽噎的动作一顿,缓缓翘起濡湿的睫毛,像小动物般,谨慎地看向霍斯承。

霍斯承用双手捧起虞藻的面庞,拇指擦拭他眼尾的泪水。

声线依然冷淡,却非完全没有温度。

“抱歉,我刚刚不该凶你。我……”

虽然霍斯承认为,他对虞藻的态度已经够好了,称得上温和。

可这样的态度,在虞藻眼中,似乎也是凶。

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虞藻已经掉下了眼泪。

非要讲道理,他的确有些无辜。

但霍斯承不需要讲道理,更不需要跟虞藻讲道理。

他只想哄虞藻开心,以及,不想让虞藻继续掉眼泪。

虞藻悄悄抬起脑袋,翘起下巴尖,配合让男人擦眼泪的举动,都能够说明。

他有点被哄好的征兆。

虞藻的声音小小的,像要确定什么似的:“真的不会打我?”

“不会。”

“也不会凶我?”

“不会。”

虞藻刚松懈下来,眉眼又委屈巴巴,像霜打的小茄子。

唇瓣哆嗦、眼睛湿润,竟又开始哭了。

“可你刚刚好凶……”

怯生生流泪的小男生,看起来柔弱美丽,像易被风吹散的云,又像澄澈透净的水,又也许更像街头路边,悄然冒头的小野花。

脆弱,柔软、娇气。

但他的眼泪,确实很有杀伤力。

能够轻而易举让恶鬼低头,心甘情愿担下没有的罪名。

“我不该凶你。”

见虞藻态度缓和,霍斯承再一次道歉,端正自己的态度。

突然,他灵机一动。他道,“抱歉,刚刚凶你的那个人,是我的副人格。”

虞藻忘了哭,抽噎到一半,迷迷茫茫:“副人格?”

“嗯,我是主人格。”霍斯承说,“副人格比较凶。抱歉,他吓到你了。”

如今的霍斯承,态度很好,与花园中暴打霍斯言的模样截然不同。

虞藻好哄,他信了。

他黏糊糊地钻进霍斯承的怀里,拿霍斯承的衣服擦眼泪,“他好凶……”

又吸吸鼻涕……好吧,没有多少鼻涕,因为是假哭。

虞藻摆着脸色,不过看起来依然委屈。

软绵绵的手指,主动勾住男人冰凉的指根,细声细气的:“能不能不要让他出来呀?他对我好凶……”

霍斯承怔了怔。

对他来说,活着没什么意思。无人爱他,无人在意他。

持续的病情,残破的身躯,他像永远生活在无人愿意抵达的潮湿角落。

而现在,虞藻主动抱住他,还牵住他的手。

荒芜土地飘来一阵清香,仿佛带来生的希望。

他的身体确实是假的,是偷来的。

但他感受到的温暖,以及心脏仿佛重新注入血液活力,循环跳动,产生类似幸福与温暖的感觉,却是真的。

霍斯承低头看着虞藻,四肢僵硬,不敢动弹手指,生怕虞藻先一步松开他。

他轻声问:“他凶你了?”

“嗯嗯。”小脑袋胡乱点着,虞藻撒谎,故作委屈地仰起面庞,语气控诉道,“他说他要家暴我。”

可他分明没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他冷冰冰的……我害怕。”

霍斯承:“你不喜欢?”

虞藻:“不喜欢。”

虞藻不喜欢冰冷的事物,他胆小、容易被吓到。

之前黑蛇带他进类似地下室的逃生通道,都能把他吓哭。

他向来害怕这些冷冰冰的事物。

不论是人,还是态度。

霍斯承:“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我让他改。”

虞藻故意哼哼两声,背后说人坏话:“他那么坏,怎么可能听你的。”

确实。

霍斯承一路尝过的痛跟恨,让他只相信自己,也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言语。

“他确实不会听我的。”

霍斯承捧起虞藻的脸,手指慢慢揩去虞藻眼角的泪水。

虞藻满脸泪痕,双颊哭得粉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霍斯承凝视片刻,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吻虞藻的唇角,动作轻柔和缓。

虞藻惊讶地睁大眼睛,四目相对,耳边冷淡声线掷地有声,仿佛这是一件无需怀疑的事。

“但他会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