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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凤年本来就浑身无力脑仁儿疼,听两人阴阳怪气一番往来,顿时皱起眉,道:“你们两兄弟斗了十几年,还没斗累么?老子一个快入土的人,就不能让老子耳根清净一点?”

此话一出,周围便安静下去。

枸杞茶甜滋滋的,喝得梅凤年腻得慌。他随手把茶杯递给身旁的助理,手一摊,助理乖觉,立刻奉上一根最上乘的定制雪茄。

梅凤年把雪茄接过来。

助理取出点烟器,弯腰俯首,恭恭敬敬替他点火。

一口尼古丁吸入肺腑,梅凤年轻轻呼出一口烟圈,顿觉浑身舒坦。

他低眸掸烟灰,漠然道:“有这功夫窝里斗,不如把心思用在明晚,在神父面前好好表现,别丢咱们梅家的脸。”

亚城,海军蛟龙突击队所驻营区。

已是深夜,涉密办公楼四楼的一间办公室房门紧闭,灯火通明。

收到周清南传递出的最新信息,丁琦脸色沉肃,手拿钢笔,飞快在纸上将这串特殊密码记录下来,进行拆分解读。

就在这时,指纹锁开启,门外进来一个人。对方穿一身21式海军迷彩服,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手里拿两个刚从炊事班顺出来的大白馒头,正面无表情地啃。

进了屋,沈寂随手把其中一个馒头丢给丁琦。

丁琦没留神,被凌空飞过来的馒头给吓一跳,嗖一下抬手截住,动作快准狠,深沉地眯眼:“好准的暗器。”

沈寂:“……”

沈寂往办公桌上一靠,拿起馒头放嘴边,咬下一口。

丁琦见状,狐疑地皱眉:“老沈,你不是说咱们最近天天加班,要给搞点夜间加餐吗?吃的呢?”

沈寂:“不就在你手上。”

丁琦被惊到,眼珠子都瞪圆了:“不是吧哥,这就是你给我搞的加餐?这么抠门儿的吗!”

“最近小商店没进货,连方便面都被这帮小子抢光了。”沈寂语气懒懒的,整个人又冷又痞,“能赏你个馒头都不错了,爱吃吃,不吃拉倒。”

“我吃我吃!有个馒头总好过饿肚子。”丁琦小媳妇似的嘀咕,说着话,就咬下一大口馒头,边吃边继续解他的码。

沈寂低眸,视线从那些特殊字符上扫过,认出这是国安局内部使用的奇门密码,“又来消息了?”

“嗯。”丁琦应着。

沈寂:“怎么说?”

丁琦这时刚解完密码,随手把钢笔丢桌上,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几分,道:“梅凤年临时换了船。咱们之前在那艘船上装的信号干扰器和定位器,全白搭了。”

沈寂听完,眼神却骤然微凛:“那些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影响不大。我关心的是,为什么姓梅的会临时换船?”

“谁知道呢。”丁琦低咒了句,“梅凤年老奸巨猾,事事都留一手也正常。”

沈寂薄唇紧抿,神情阴沉,没吱声。

这时,坐椅子上的丁琦也忽然反应过来,猛一下转头看向沈寂,惊道:“老沈,你该不会担心,梅凤年已经开始怀疑烈哥了吧?卧槽,那我哥现在的处境不是凶多吉少?!”

沈寂闭眼,用力掐了下眉心,沉声道:“希望梅凤年只是生性多疑,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丁琦急得满头大汗,原地踱步走了几圈,忽然就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沈寂察觉,蹙眉道:“你干什么?”

“我哥处境太危险了。”丁琦焦急,“我得立马提醒他一下!”

沈寂冷冷道:“我和你都能看出来的事,他能看不出来?还需要你去提醒?你把电话打过去,想让他怎么做?前功尽弃立刻撂挑子走人?”

丁琦被怼得失语,卡壳好几秒,僵住。

“那怎么办?”丁琦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拿手机的手颓然垂下,怔怔自语,“他在火坑里已经熬了整整十二年。明晚过后,只要一切顺利,他就可以归队了……我不想看到他有事,我不想。”

“丁琦。”沈寂唤道。

这个声音似乎唤醒了丁琦。他猛地回过神来,抬起眼帘。

沈寂语气极低,沉声说道:“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十二年,成败在此一役。我们能做的,是给予他充分的信任,而不是去给他添乱。”

话音落地,办公室内蓦然一静。

片刻,丁琦的情绪重新稳定下来。

他点点头,应道:“抱歉,刚才是我反应过激。我知道该怎么做。”

黄昏时分,程菲乘坐的航班落地哈厝机场。

哈厝地处西北,又是高原地貌,整体气温比南方要低许多。

程菲此前在网上搜索过“哈厝旅游攻略”,然而搜出来的信息屈指可数。

显然,全国各地乃至全球,都很少有人把“哈厝”设定为旅行目的地。

在下飞机之前,老实说,程菲的心里颇有几分忐忑,害怕落地之后会大失所望。

然而,在走出哈厝机场的第一秒,她悬着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确定不虚此行——

正如周清南所说,这是一个长在雪山脚下的小城。

夕阳西下,金乌的半张脸都已坠入地平线,剩下的半张也不再刺眼,光线橙红,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暗金色的光晕。

远处依稀可见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柔美,形如眉黛。而在正北方的位置,一座巍峨雪峰沉默矗立,顶部没入翻涌的云海,像少女半遮半掩含羞带怯的脸。

使人联想到雪域圣女这类拟人化的形象……

程菲穿着厚厚的秋装外套,远眺那片冰雪覆盖的山峰,嘴角缓慢扬起一弯浅弧。

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座雪山会被起名叫“神女峰”了。

确实美得难以形容。

程菲琢磨着,随手从兜里取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远处的雪山轮廓拍了一张。

刚拍完照,耳畔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抄着口蹩脚的普通话,问她:“姑娘,准备上哪儿去啊?我有车,可以拉你走,绝对不乱喊价!”

程菲闻声转头。

见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身材壮实而高大,裹着棉服戴着毛线帽,脸颊两边晕着本地人很常年的高原红,正冲她咧着嘴呵呵笑。

程菲婉拒了妇人的提议,准备离开,可兴许是难得撞见一单生意,妇人不死心,又小跑着追在她身后,殷切道:“小姑娘,别走啊!机场这边的出租车不给你打表的!那些司机喊价害怕(吓人)得很,你坐我的车,我真的不会坑你!”

见这位大婶这么执着,程菲反而来了点兴趣。

她站定步子,转头看向中年妇人,问:“你的车在哪儿?”

一听有戏,妇人眼睛噌噌放光,抬手就往路边指了指:“那儿!”

程菲看过去。

一辆三轮蹦蹦车映入她视野,老得掉牙,不仅车身斑驳脱漆,连个能遮太阳遮雨的顶都没有。

程菲对这座小城充满了好奇,见状非但没觉得嫌弃,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她笑起来,又问妇人:“绕着哈厝跑一圈,多少钱?”

“……啥?”妇人愣了下,“跑一圈?看你像外地来的,不住酒店啊?”

程菲:“你先说绕城一圈多少钱。”

妇人思索两秒,比划出两根手指。

程菲没说话,抓起行李箱的拉杆便朝路边走去。

妇人见她一句话不说就走,以为她嫌贵,急了,忙颠颠地跟过去:“二十不行的话,十八嘛!可以商量!”

程菲还是不说话,径自走到那辆蹦蹦旁边,提起行李箱往坐垫左侧一放,自己也上去,坐到了右侧。

中年妇人大喜过望,赶紧取出厚手套戴上,一拧油门,连车带人,慢悠悠地晃上了路。

车上行人往来,车辆也不少,随处可闻摁喇叭的声响。

路边有推车的小贩卖水果,三五成群吹牛皮。

街沿上有遛娃的宝妈,脑袋上缠着一块大头巾,高鼻深目异域长相,像是维族人……

程菲坐在三轮蹦蹦上,认真看着映入视野的一草一木点点滴滴,偶尔拿手机拍几张照。

这时,骑车的中年阿姨没忍住好奇心,问她:“姑娘,你哪儿来的呀?”

“滨港。”程菲说。

“滨港可是个大城市啊。”中年阿姨笑起来,“你来哈厝,是出差?”

程菲:“旅游。”

中年阿姨诧异:“我们这儿就一座神女峰还可以看看,整个哈厝就拇指大点儿地方,有什么好观光的?”

“有人跟我说,神女峰有世上最美的雪景,我是慕名而来。”程菲说着,忽然又弯了弯唇,脸上漾开一抹悠远平静的笑,“顺便,我想亲眼看一看、亲自走一走,那个人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