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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人,首先被打的主体得在才行。

而寒江雪现如今面临的问题就是,寒起不在,他也无法下山去找他爹。寒江雪再怎么生气都没用,只能不甘心地跌坐回椅子上,挫败地看着已经彻底凉了的茶碗。

就在这个时候,闻嘲风终于追了上来,他变回了泉先模样,头戴幂篱,双腿盖毯,坐在木质轮椅上被羡门推了进来。身后是两排蒙眼的宫女,个个身姿欣长,娉婷纤细,或提灯,或端炉,不似王孙出街,更像谪仙下凡。

月白色长衫的仙人开了口:“本王倒是觉得,事情也许并没有虚衔想的那么糟糕。”

寒江雪眼中本来已经熄灭的火苗,重新被这一句话给点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那些信件基础,还是因为他总能从无夷王身上感到若有似无的与龙爷气息,闻嘲风对无夷王的起始信任值就非常高。不然以寒江雪的谨慎,他之前绝无可能那么利索地在奏折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如今无夷王说事情也许没那么糟,寒江雪就会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关心则乱,一时间陷入了奇怪的思维沼泽。

模糊又朦胧的灯光中,闻嘲风透过幂篱,出神地看着寒江雪影影绰绰的影子。

那少年美好又茫然的样子……让他不得不在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才能逼得自己重新关注到正事之上。闻嘲风沙哑着嗓音对寒江雪耐心解释:“首先,就我们目前掌控到的信息来看,寒武侯想要当饵钓的人,也许并没有特别危险。”

至少在原文里给出的剧情里,推进到这一步时,故事才不过刚刚开始,哪有一上来就直面最大反派的道理?

想也知道,蹦得最欢的,只可能是个初级反派。

真有什么意外,闻嘲风也还是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他自信不会有比他更心狠手辣的反派,来和他抢人。

而寒起的计划确实缜密,只是他漏算了一个人。

“你。”

“我。”

寒江雪几乎是与闻嘲风一同开口。

寒江雪确实不敢下山,但闻嘲风敢啊。他这种大反派,是不会有什么体谅别人的心思的,他就是要肆意妄为。而且他有这个自信,哪怕他下去了,也不会破坏寒起的计划。真不小心破坏了,他也能把幕后黑手抓出来,完美地补上这缺失的一环。

所以,不要慌,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值得你去担心。

***

寒武侯……

确实并没有寒江雪以为的那么铤而走险。

至少他不觉得在自己能够一只手就捏死对方的情况下,叫做危险。这明明是准备好陷阱后的一路平推。正如他在给娘子的信中写的那样。他当诱饵不只是为了引出买通千里楼的人,更是为了顺便把一桩早就该解决的陈年旧怨给处理掉。

从当铺老板身上,寒武侯就锁定了怀疑目标——格天诗会。

格天诗会是个如今已经很少出现在世人眼中、有点名不见经传的组织,但是放在十几年前,乃至是几十年前,情况却不是这样。他们当时在朝中是一股极大的势力,盘根纠错,呼风唤雨,有一个至今还被人所痛恨的名号:主降派。

当然,主降派内部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卖主求荣,他们坚称他们是主和派,以和为贵,以人为本。很是糟践了不少好词。

主降派和主战派之间的纠葛由来已久,主要矛盾从两方的党派名字就可以看出。

当时正值先帝朝前中期,蛮族人肥马壮,气焰滔天,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大启却是洪水内忧、朝无良将的尴尬期,被蛮族逼得只能一退再退。

主降派文臣多,会吵架,掌握了口舌,占据了上风。

他们一直在鼓吹着嫁公主、结兄弟。说白了就是觉得把公主嫁去蛮族还不够显示他们的孙子,非要和蛮族结成兄弟之盟,朝纳岁币,才可以苟且偷生。

最可怕的是,主降派的这些主张差一点真就要成功了。

恰在此时,楚国公主一力举荐的奶兄寒起,凭空崛起。寒起是个非常善于以小博大的人,他在还只是一介小小校尉的时候,就生生从蛮族口中咬下了一道口子。他因此一战成名,被先帝破格连升数级,成为了大启反蛮的一面旗帜。

不等主降派说这只是侥幸、是个例,寒起已开始了乘胜追击,战玉川,复轩岗,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奇迹,直至把蛮族重新打回了西国线外。

消息传回,举朝震惊。

国内一扫“大启人就是天生不敌蛮人”的奇言阴霾,在民心大振的同时,之前一直被主降派压着打的主战派,也终于扬眉吐气,有了发声的机会。

过去一涉及打仗的问题,主降派就会说,不是我们不让你们打,而是你们打得赢吗?你们打不赢的,那就只会劳民伤财,让本就不富裕的国家雪上加霜。但是如今主战派就可以说,能啊,我们为什么打不赢?你们没有看邸报吗?不如我来给你念念我们寒起是怎么赢的,一起痛快痛快?

主降派也很聪明,他们并没有选择硬刚,而是暂避锋芒,不再揪着输赢说事,只是另辟蹊径开始专注宣传另外一个主张——见好就收。

他们说,之前是他们不想打仗吗?是客观事实做不到啊,他们也是为了国家好。同为大启人,他们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如今寒起赢了,他们也很高兴的。可是,他们也不能忽略一个重要问题,连年战争导致的生灵涂炭,国家百孔千疮。

百姓快要活不下去了。

既然如今已经赢了一些,那他们是不是该开始休养生息了?

可以不和蛮族结兄弟、不纳岁币,那自然很好啊。但也不能把蛮族彻底逼急了,不是?不如还是嫁个和亲公主过去,维持一下表面关系。等我们悄悄养够了自己,再图其他。

先帝当时的公主不多,到了适婚年龄的,更是只有楚国公主一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降派这个其心可诛的建议,真正的目的就是在报复楚国公主的多事,若没有她的举荐,如今朝上还是主降派一家独大呢。主降派想要维护他们对朝堂的掌控,就必须敲山震虎,以儆效尤。

楚国公主被一顶为国为民的大帽压了下来,根本别无选择,她爱这个国家,不比任何人差。如果一场婚姻就可以为百姓争取来至少十年的和平,那她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个屁!”

这是寒起的原话。

他让人快马回京,把他写的这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直接甩到了当时主降派核心人物的脸上。对于对方的傻逼建议,他代表边关三十万将士表示不同意。

他们那么拼命地厮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父母妻儿,让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不再窝囊受气吗?在最难的时候,他们都能一步未退,像如今这种占据上风的情况,就更别想让他们向蛮族低头。

他们的胜利,不需要以牺牲公主为代价。

他寒起把话就放在这儿了,不管蛮族来多少次,他都一定会赢给他们看。

年轻的寒起充分演绎了什么叫“有实力的人,才有权力叫嚣”。他的累累功绩,就是他的资本,也是主战派的腰杆子。他们越挺越直,也越来越硬气。并最终达成所愿,在没有和亲、纳贡、割地、赔款的情况下,逼得蛮族撤了军。

后面几年,蛮族虽然仍不死心,屡次犯边,但寒起也做到了他的承诺,没有再让那些兽性大于人性的人迈过国境线一步。

白马过隙,时间匆匆而过,寒江雪六岁时,他因他爹的战功,而被先帝封了虚衔。主战派的影响力达到巅峰。

然后,便是盛极而衰。

在主降派不死心的运作反扑下,曾经的大启八卫被扩充为了十二卫,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卸磨杀驴,降权重组。

本来主降派能借着这股东风,再重新站起来的,谁想到蛮人再次搞事。

这一回,大启边关最重要的粮草运输线被横空斩断。而国内也如主降派所说,打仗打得兵困马乏,真的没有钱了。

主降派趁机上下串联,暗中使坏,想要逼寒起枭首以谢罪。却不想寒起在突然失踪数日后,奇袭成功,于千里之外反取了蛮人大汗的首级,还俘虏了汗帐内蛮人上上下下数百的王公贵族。逼得蛮人不得不彻底投降。

爽文打脸流,差不多也就是寒起这样了。

他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大启的必败之仗,他自己也因此役而正式封神,成了百姓心中的盖世英雄。

主降派不攻自破,原地瓦解。

寒起变成了寒武侯,却也留下了日后不得不卸甲回家的重伤。

先帝死后,主降派却是百虫之足死而不僵,仅剩下的一部分顽固派,借着皇权更替的良机,改头换面,开始以格天诗会的名义展开活动。说是以诗会友,实则就是在互相舔舐伤口,网罗党羽,以图东山再再再再再起。

寒江雪和闻嘉泽的事,在主降派看来就是天赐良机。他们不仅能让寒武侯痛苦,说不定还能拉拢到河王的支持。

河王自儿子战死后,就一直有点消极反战,他觉得就是因为连年的战争,才毁了他唯一的嫡子。不管这个逻辑对不对吧,至少是主降派可以利用起来的。再加上孙子闻嘉泽的昏迷,生死不知,河王的晚年基本已经走上了绝路。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尤其是寒江雪像《帝路》书里写的那样死了的话,寒武侯与河王府势必会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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