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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嘲风这天晚上生生被他的噩梦给吓醒了,一个猛子,就从寒家客卧的架子床上坐了起来,以手抚膺,茫然四顾,绸缎料的被子带着地龙的温热气息从肩膀上滑落,徒留他一个人体会那份“原来是个噩梦”的心有余悸。

自从龙音开始似有若无地出现,闻嘲风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到这样的午夜乍醒了。

说实话,还有点不适应了。

闻嘲风用手抵着额头,哭笑不得地感慨,寒武侯可真是个大杀器啊,各种意义上的。

今天晚膳之后,由于天色太晚,山远路滑,闻嘲风就没有回行宫,而是在寒家姐弟的热情邀请下,选择了留宿山庄。盛情难却啊盛情难却。不过,这本来就是闻嘲风计划中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大公主和伴读们的突发事件,他后面也会让秦覃和羡门帮他搞点小动作的,他连他常用的安神香都带上了。

闻嘲风想留宿,倒也没什么特别深的原因,就是机会难得,想要体验一把和喜欢的人同住一片屋檐下的感觉。一整晚!

计划前期很顺利,就是结尾略显“惊悚”。被喝醉的寒武侯拉着非要拜把子的人生体验,可以,但没必要。

如果是在《帝路》的原文里,闻嘲风说不定会欣然答应,再好好利用这件事做做文章。但是如今的他,只希望一觉醒来,寒武侯能够把昨晚的事通通遗忘,让他们的好感度重新刷过。他和寒江雪本来就因为先帝认子的事有点差辈儿,可不能再进一步被坐实了。

当时的场面混乱极了,闻嘲风一度都在考虑自己到底是该装晕还是装泉先。

幸好有寒二仗义相帮,她对处理此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就像提小鸡崽子似的,一手一个,就干脆利落地分开了他爹和闻嘲风。然后,寒二哄着满脸络腮胡子的老爹道:“拜拜拜,但总得等你清醒了再拜吧?万一神仙觉得您心不诚呢?”

寒武侯喝醉之后,脑子就有点不太能转得动,女儿说什么是什么,缓缓地点点头,乖得不得了。

“而且,您不提前问问二叔、三叔、四叔、五叔……的意见?”

嗯,寒武侯喝醉了就爱乱拜把子的这个毛病,并不是一日长城,有些把子笑笑就过去了,有些却也是不能再取消的,不然那可就得罪人了。

简短节说,寒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之前失忆了,有些话我就没着急和你讲,但眼瞅着我的婚事和年关都要将近,你也该知道了,咱们家的人口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了那么一点点。”

宋栗:???那是一点点?

您怕不是重新定义了“一点点”这个量词。

每年过年的寒家都是最热闹的时候,哪怕今年有可能寒夫人和寒老夫人回不来,家里也只会因为无序状态而变得更闹腾。这也是寒二特意请假回来的原因之一,她觉得她爹和她弟搞不定。她得未雨绸缪,回家帮衬。

寒江雪莫名想起来了以前看《动物世界》时,东非大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狮子联盟。大猫不只是群居动物,有时候还会以家庭为单位地组成一个又一个的攻守同盟。

什么“坏男孩联盟”、“保卫者联盟”的。背后的套路五花八门,动作大的举世皆知,甚至有些还以一己之力让草原上的狮群在短短几年内少了四成。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这话在狮子身上是完全不应验的。

寒江雪以前单知道他爹没有兄弟,还以为他爹只能当一匹来自北方的孤独黑狮,需要通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才能发展壮大自己的狮群家族。

现在看来……

是他太天真了。

有什么是寒起走不出来的呢?

而闻嘲风从寒武侯身边“死里逃生”时,听到这些庞大的叔伯兄弟群更是大受震撼,不断的和寒二反复确认,你爹明天起来真的不会记得吧?

“不会不会,您就放心吧。”寒二对照顾幼小还是有那么一点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感的,哪怕已经知道无夷王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娇花,但还是耐心安抚了一下,“他哪怕真记得,我们家也不能认啊。”

和无夷王拜了把子,不等于是认了今上当兄弟吗?这可不行,还不得被御史参死?

那些御史总想搞个大新闻,寒二都快被他们烦死。

在寒二带着人把他爹给压回房的路上,寒二脚步轻快的对宋栗说:“看来这无夷王真的没有什么其他心思啊。”

宋栗正抱着一个栗子在啃,这就是她的夜宵了,百忙之中抽空抬头回话:“怎么说?”

“这可是和我爹拜把子,无夷王却这么唯恐避之不及,你再想想以前那些想趁着我爹喝醉来搞事的人,明显就不一样。你可以直接和寒大说,让他少操点没必要的心。我已经给他测试过了。”寒二觉得自己可真是棒棒哒,正好今晚有酒,又有她爱乱拜把子的爹。

拜把子也不代表了寒家就一定会占无夷王的边,可一旦无夷王借坡下驴搞了这层身份,那必然肯定能搞不少小动作。

可是无夷王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寒二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

宋栗晚上为了吃饭方便,换了个丸子头,此时就是圆圆的丸子头下,一张圆圆的脸,以及一双写满了懵逼的圆眼睛。这事……应该是这么解读的吗?

“不然呢?”寒二耸肩反问。

宋栗沉默不语,她好像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理解角度了,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无夷王当时那么急迫,真的只是不想占寒家便宜吗?

寒武侯在第二天起来被告知此事后,也对闻嘲风的好感度有了真正意义上质的飞跃。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说回这一晚闻嘲风的噩梦,他不只梦到了寒武侯押着他拜了把子,还让寒江雪郑重其事地给他端茶喊“小叔”,他更是梦到了在许久以前,自己刚刚被寒江雪钓起,寒起又没有发现他不是一条鱼。

他在梦里就知道这个逻辑不通,寒起不可能认不出幼龙,可梦就是这样发生了。

他只能一圈又一圈地在鱼缸里焦急地转动,但怎么都转不出这个怪圈。耳边只听得寒江雪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边开心的表示:“今晚加餐~我到底是清蒸呢,红烧呢,还是炸了呢?”

然后,寒武侯就大步流星地出现了,嘴上和儿子说着最近有亲王摆驾行宫,让他儿子注意一下,不要去招惹了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梦里的寒江雪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他怎么会和这种贵人产生交集呢?安心啦,安心啦,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来看看他今天钓上的鱼。

寒武侯果然凑过头来,端详半晌。

明明知道那是个梦,但闻嘲风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心脏都要崩到嗓子眼的紧张感,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希望被寒武侯发现并解救,还是不要让寒武侯发现他堂堂一条白龙装带鱼的黑历史。

直至寒武侯看了半天,才揉了一把儿子的脑袋道:“吃鱼补脑,挺好。”

闻嘲风:“???”你再说一遍?

结果寒江雪还在一边雪上加霜:“可是这条带鱼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欸,很容易就被我钓上来了,真的不会越捕越傻吗?”

闻嘲风:!!!你都想拿我泡饼了,你竟然还嫌弃我?嫌弃我?

嗯,最终不出意外的,梦里的寒江雪果然还是决定拿闻嘲风泡饼了,寒武侯还不断的煽风点火:“一会儿咱们活鱼下锅,保证汤鲜味美。”

然后,闻嘲风的噩梦就醒了。

生生把自己给吓醒的。

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知道,这种大半夜骤然清醒,再想入睡可就难了。闻嘲风很了解自己的习惯,也不勉强着非要重新躺下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他选择了穿衣起身,推开门扉,去呼吸一下天光即亮的新鲜空气。

闻嘲风的客卧就安排在寒江雪的小院不远处,中间有一套假山流水的小花园,只要闭上眼,用心去感受,仿佛寒江雪就在眼前。

然后,闻嘲风再一睁开眼。

寒江雪果然就在他眼前。

闻嘲风:“!!!”他还在做梦吗?

蓝衣的少年,穿着长衫,站在冬日的花园廊下,美得就像是一幅工笔画。他的眼睛,就像是闪烁在夜幕上的群星,仿佛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再难自拔。又一如少年身上独特的橘绿气息,带着海风的自由。

不等闻嘲风开口,寒江雪已经先说了个老段子:“长夜漫漫,我以为只有我一人无心睡眠,没想到嘲风你也是。”

说完,寒江雪就自顾自地笑了,这大概是只有他懂的段子。

闻嘲风想的却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邂逅在假山流水之后,你告诉我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内心千回百转,但闻嘲风最后说的却只是:“你怎么也没睡?”

“做噩梦吓醒了。”寒江雪已经几步上前,来到了闻嘲风的身边,与他并立。略矮了一些的个头,正好到闻嘲风的肩膀。寒江雪借着整理长发的空暇,遮挡住了眼神里的尴尬。他都不能确定自己做的是不是噩梦,只能说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说起来,寒江雪和闻嘲风没睡的原因还挺相似的,他也被他爹一言不合就拉闻嘲风拜把子的事给惊住了。

梦里又梦到自己喊闻嘲风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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