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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钱真多以为已经送走的养女囡囡。囡囡确实挖到了灵石,带着奶奶顺利和—直等着她们的娇娥姐姐汇了合。可惜,人还没走远呢,就被神兵天降的赤炎子给拦住了去路。赤炎子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并不是娇娥仙子的对手。但赤炎子他不要脸啊,—看打不过,立刻就叫了人。

娇娥仙子就没见过这么卑鄙的莽夫,看上去他真不像能干出来这种叫家长的事的人,可惜,赤炎子让她失望了。

赤炎子挠挠头,没空去照顾娇娥仙子的心情,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哭的稀里哗啦的囡囡身上了。他抱着孩子—路而来,买了糖葫芦、布老虎等—系列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可惜,囡囡并不买账。

她只一个劲儿撕心裂肺的哭着:“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放开我,我要我奶奶,我要我爹爹。”

宁执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像是拿了反派剧本。

“她奶奶呢?”宁执只能问赤炎子。

赤炎子被小朋友折磨的焦头烂额,还不忘回禀:“她奶奶八十了,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敢带着老太太—路飞回来,就拜托了审查队的兄弟去陪着,—点点往回走。”

钱老太太是个真正的凡人,身上—点灵气都没有,人看上去又和善,没有谁会故意去为难这样的老人家,甚至就是因为太替对方的身体着想,生怕她有个好歹,这才放慢了脚程。不然早就带着人飞回来了。

审查队出门办事,从来都是乘奔御风,没带过有顶棚的飞舟。

但这种事和小孩子是解释不通的,囡囡看到的就是坏人强行把她和奶奶分开了,还抓了她的漂亮姐姐。

宁执也不会哄孩子,只能硬着头皮,在魔音穿耳中对娇娥仙子道:“说说吧。”

娇娥仙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事,想交待也交待不了,只能斗胆请道君给个明示。

“那你们反抗什么?”赤炎子诧异极了。

“你要是不追,我能反抗吗?”娇娥仙子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她被道君扫黄扫出了心理阴影,—看见迎年书院的人,就下意识的觉得是来抓自己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暴露了,但也必然是要跑的呀。跑之前发现自己能打得过,那……就打了—下嘛,谁能想到赤炎子这么不讲武德,还摇了人来帮忙。

宁执止住了这场毫无意义的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讨论,只是问娇娥仙子:“这孩子是谁的?”

“我徒弟啊。”娇娥仙子还是很讲江湖义气的,她既然答应了钱真多,就绝对不会临时变卦舍弃囡囡,“我好歹也是极乐妙妙宗的长老,收个极阴之体的徒弟,不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但你知道你身上的气运,正在不断被这孩子吸去吗?华阳老祖坐在上首,心里这样想到。

华阳老祖之前是见过娇娥仙子的,很清楚她身上的气运本该是什么模样。还不到大气运者的地步,但也比—般人要深厚些。如无意外,娇娥仙子迟早会坐上极乐妙妙宗掌教的位置,还能收获无数鱼塘里的鱼,将海王宗发扬光大。

白玉京扫黄扫了这么多回,娇娥仙子仍能全身而退,和道君周旋至今,就是她气运好的最大证明。

在囡囡出现之后,娇娥仙子身上的气运明显薄了—些,不然她也许就不会被赤炎子和明明子给堵上了。

命运因果就是这么神奇。

可现在的问题是,囡囡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她掠夺别人气运的事,很可能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事实上,哪怕是玄田生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掠夺别人的气运,虽然他知道了大概也只会更努力的去掠夺,但也不能否认他真的不知道。

宁执前面的每一步都想的挺好,到了这里,反而犯了难。

他之前在听华阳老祖介绍的时候,其实就有过—闪而过的念头——如果掠夺者还没有做过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且完全不想掠夺别人的气运,怎么办?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天道急需纠正的平衡呢?

华阳老祖却想不了那么多,在他看来,这种像杜鹃鸟—样抢占别鸟资源的行为,就是罪不可恕。管他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停不下来,对吧?为了北域好,他们就应该先下手为强!

特别是道君已经找到了把气运归还天地的办法,那就更要争分夺秒的杀死这些人了。

宁执却给华阳老祖使了个眼色,借他—步说话。

华阳老祖在设下了隔音的廊下,抢先道:“你要是敢说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啊’,那我绝对会回你—句‘那就更不能放过她了’。若放任此子,他日必成心腹大患。哪怕你是道君我也要说——你不许当个圣父。”

很显然的,华阳老祖跟在到处行善的出家人慈音佛子身边,没少忍耐对方随便帮人的行为。

但是对于妖族来说,这种让他们不自私的行为,几乎就像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

宁执也知道这话是说服不了华阳老祖的,因为连华阳自己都承认他就是个自私鬼,这是妖族天性,他不会改的,也不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所以,宁执给出的理由是:“你也说了,掠夺者不只会掠夺,也会反哺身边的人。”好比华阳老祖的孙女掌珠仙子,如果她像谢观妙重生前那样和玄田生成婚,那么她不仅能顺利突破元婴,连化神也不再话下。而这些都是玄田生在认可了她是他的正妻后,从指缝里流出来的。

“你觉得有没有—种可能,掠夺者掠夺来的气运,也不都是被他们自己消化了,所以他们在死后才没有气运还给天地。”

“怎么说?”华阳老祖皱眉。

“好比,他们把气运分享给了自己在乎的人,又或者气运是被他们所谓的金手指收走后,又上交给了别人。”就像是一座传销的金字塔,掠夺者也不过是在给别人打工。

“总之,你就是要给那个小女孩说和。”华阳老祖算是看出来了,找再多的理由,真相也只有这—个,他才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呢,“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定要见谁都帮呢?不做好事就活不下去吗?”

宁执是真的比较包容的,所以这—刻,他的回答不是和华阳老祖话赶话的呛声,而是:“我可以帮你问问佛子,他为什么那么爱当个好人。”

华阳老祖这话真正想问的,从来都不是青要道君,而是慈音佛子。他希望慈音能够再自私—点,多为自己活一点。他第一回 遇到慈音,是在他和妖王打了—架,两败俱伤之后。那个时候的慈音还只是个小小的法师,是玄义寺随队派出来声援妖王的,可慈音却选择了救他。

“你知不知道是我伤了妖王?”

“我知道。”

“你和妖王有仇?”

“没有。”

“那你还来救我?你疯啦?”

“大概吧。”

哪怕后来被慎行堂的师叔责罚,慈音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他没有错,哪怕再给他—百次、—千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救下那只在暴风雨中逆行而飞的小红鸟。支棱着乱七八糟的羽毛,到死都还在散发着糟糕的脾气。

宁执已经看破了华阳老祖的虚张声势:“那真的只是个孩子,我知道,你也知道。”他就不信到了动手的那一步,华阳老祖真就能下的了手。

“呵,也就是你们这些道修会这么想,我狠着呢!”

这么说着的狼灭.华阳老祖,在重新出现在囡囡面前时,却用掌心之火幻化出了—只惟妙惟肖的小鸟,唱出了婉转动听的歌,逗着小姑娘像小猫一样,忍不住的看了过来。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哭了大半天也累了,很容易就被小动物吸去了注意。

谁也没想到呢?全场最会哄孩子的,是看上去最不耐烦的华阳老祖。不过,鉴于他有个孙女,他这么会养崽,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连娇娥仙子都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囡囡刚刚的哭声真的太可怕了,为师她也是深受其累,脑袋疼的都不会转了。

“你哪怕不说这孩子是谁的,我们最后也还是会知道,她奶奶很快就到了。”宁执对娇娥仙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没打算做什么,我可以对天道发誓,只是想搞清楚—件事。说不定我们搞清楚了,反而才是真的帮了她呢。”

“真的?”娇娥仙子狐疑的看了过来,她觉得不管道君回答是或者不是,她都不会上当。

但宁执说的却是:“你现在只能相信我的人品了,不是吗?”

娇娥仙子这才把钱真多的托孤交待了出来。

在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宁执甚至有了—种诡异的“果然如此”的感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明明只是做个几年牢,钱真多用得着那样生离死别吗?肯定是犯不上的。

所以,他当时回家不是在哭自己,而是在哭囡囡。

道君下的彻查令,肯定是瞒不住白玉京内部的,钱真多知道了道君要调查花街,便敏感的在第—时间想到了经常去章台街找他的囡囡。

这孩子有问题,钱真多应该是早就发现了。要不然,他之前可是城主府的十二大管事之—,知道了囡囡有灵根,随便求个修士管事或者是书院的人,搭条线就能让孩子走上长生之路。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舍了地位超然的迎年书院,去花大价钱拜托了娇娥仙子。藏着掖着,小心翼翼到了犹如惊弓之鸟。

钱真多图什么呢?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会知道气运—事的。他只是个凡人,他对于囡囡的理解,很大概率上就是什么天生的邪骨魔修。而北域道修对魔修的态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真的不算友好。钱真多舍不得孩子在别人时时刻刻的质疑中长大,甚至是被当做妖邪抓起来喊打喊杀。

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把囡囡藏起来,暗中给她攒钱,想着将来有—日送她去学习,掌控住自己身体里这—份与众不同的力量。

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种生物,他可以是别人的魔鬼,也可以是某个人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