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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玉给池宁介绍应选们的基本宫斗等级时,吴二全程都是“啥?”、“什么?”、“还有这事儿?”的不可思议脸。

因为在吴二所理解的世界里,姬似雪总是被人欺负,林应选明明是最用心想要新旧两方握手言和的那个,孙应选说话有趣、爱交朋友,郑应选是个会和内侍玩在一起、从不嫌弃他们残缺之躯的傻白甜,王应选根本不想当世子妃……

“是我错了吗?”吴二不信邪,轻声问爱人。

绾绾在桌下捏了捏吴二的柔荑,避重就轻,答非所问:“这样的二娘,才是我喜欢的二娘呀。”小美人抬起头,给了吴二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温柔笑脸。

我行了,我又可以了——!

吴恋爱脑一秒回血,觉得她的绾绾果然是唯一能治愈她心灵的小仙女!

李玉:“……”他默默看了看绾绾,又看了看池宁,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绾绾不是喜欢吴二的话,她在综合方面的素质绝对是最符合要求的人,你懂吧?

池宁给了李玉一个坚定的点头,他懂。

这位绾绾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明明长乐公主和驸马是那么的反对吴二的“喜好”,却还是捏着鼻子默许了绾绾陪在吴二身边,甚至愿意带着她和吴二一起去相信,这就不是一般人能达成的成就。

钱小玉说的对,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杀伤力。

“对了,大人,我来之前,特意请大师为我起了表字,石美,以后我就叫李石美了。”李石美最后又补充一句,好像这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

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李石美这种人,不敢说字字珠玑吧,但肯定是很少存在废话的,他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可是……

吴二再次陷入了知识的盲区,她皱着眉,这么一个表字,能有什么深意呢?

玉,石之美也。这是《说文解字》里基础的基础,就是很寻常的一个“表字是对单名的解释”,毫无新意。

绾绾怜爱的摸了摸爱人的发尖尖,不忍看她受苦,小声提示:“司礼监的钱大人。”

吴二“???”这是个什么?他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故事里?

池宁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吴二,绾绾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大概眼神不太好。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吴二竟还没有明白,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了呢。

李石美特意在入宫前改名,很显然是因为钱太监叫钱小玉呀。“避讳”这种东西,在我朝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很多只存在于彼此共识里的“潜规则”,说你错了就是错了,说你没错就没错。根本没办法讲道理。

而在不知道位高者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时,主动选择避讳,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至少不用担心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注意。而李石美的男扮女装一戳就破,最不希望引来的自然便是这些注意,他是绝对不能给人留下找他麻烦的借口的。

提起钱小玉,池宁这才意识到,为了增加应选们的斗争欲,他还可以做更多。

灵感的来源就是钱小玉当年在内书堂做的事。

池宁幼时在内书堂读书,正赶上了钱小玉在内书堂当“学长”。

这个“学长”不是师兄师弟的那种学长,而是负责处理阉童日常学习等事务的宦官,是类似于“少监”一类的职位称呼。

内书堂是隶属于司礼监的职司。用张太监后来的话来说就是:“也不怪人家司礼监会成为大内第一署,进身之阶早就被他们润物细无声地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旁人没长这个后眼,就得认命。”总之,内书堂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便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实际上具体的事务则是由司礼监派来的掌司负责,掌司手下又有“年长有势力者”六人,是谓“学长”。

钱小玉便是这六人之一。

钱学长虽没能收到池小宁当儿子,倒也没怎么在内书堂为难池宁。一来他得罪不起池宁的大佬师父张精忠,二来他正在事业的上升期,每天和同僚斗得不亦乐乎,根本没空去关注池宁。

而在所有学长防备着出色的钱小玉时,钱小玉已经盯上了更高的掌司之职。

当时正值内书堂改革,钱小玉与其他五个学长就如何改革的问题产生了分歧,并且始终没能达成统一。索性,钱小玉便将内书堂新进的阉童一分为二,与其他五人立下赌约,三月为期,看谁能教出更好的学生。

以示公平,学员的归属是由抓阄决定的。刚刚入学的池小宁,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正归在了钱学长的名下。

钱学长一上来就对自己分管的学员进行了考试,并根据成绩把他们分为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天等学员享受最高待遇,吃得好,住得好,每一旬还会得到很额外的奖励,奖励的多寡直接和名次挂钩。天等首席能得到一笔足以让所有同窗眼红的“巨资”。

与之相对的,若沦为黄等学员,不仅没有奖励,还会得到比原本内书堂的规矩里严苛十倍的“纠错”惩罚,在精神上更是要承受极大的“废物”压力。

不同的等级,发绳和袖子边都是不同的颜色,袖角更是会赤裸地写上名次,将学员彻底物化。

一旬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胜者升等,败者降级。小考只是决定了大家会得到什么奖励或惩罚,大考却近乎于决定了每个人接下来一月内的生死。

也就是俗称的……养蛊。

一天一黄,天壤之别。一开始大家都很不适应,但几乎只是在一两次小考之后,整个学堂的气氛就发生了神奇的变了。再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觉得不公,因为比起无力的反抗,他们更加关心的是如何与他人竞争、斗争。甚至到了后期,长期处于高位的学员,比钱小玉更加想要维护这个小圈子内的阶级运作。

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就是人类啊。

不管他们最初进来时对学习一事是怎么想的,到后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低等学员一心想要赶超上位者,得到更好的待遇,高等学员则生怕被人抢去了自己的位置,必须要更加刻苦,时时戒备。

人人都想争第一,对权利的渴望和野心,空前高涨。

教学成果自然喜闻乐见。

经过拼杀留下来的天等学员,也确是实打实的最强十人,吊打其他学长培养出来的所有学员,几乎是把他们的竞争对手摁在地板上摩擦的那种。

池宁一点都不想回忆当年他是怎么熬过那恐怖的三个月的,但他也不能否认,当他始终保持第一时,他得到了太多很实际的东西,那是他崛起之路的第一桶金。有了这笔钱,池宁才能打点旁人,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加顺风顺水。

这种适者生存的狼性教育,不好说到底是对是错,但池宁可以肯定的是,它就像是一把磨刀石,几乎擦亮了每一个经历过这次改革的阉童的刀锋。

钱小玉也因为完胜所有的对手而一夜成名,入了肃帝的眼,直升内书堂掌司。

让钱小玉觉得比较可惜的是,那之后没多久,肃帝就病了,他失去了继续改革内书堂的支持。池宁的师父张精忠,第一时间会晤司礼监掌印兰阶庭,叫停了钱小玉在内书堂展开的这种极其危险的改革。

包括池宁在内的一批过于年幼的小内侍,这才得以保留了一部分幸福的读书生涯,以及……

最基本的人性。

张太监对钱小玉的评价经此一役就再没好过,他第一次知道钱小玉的奇怪改革时,差点炸了,背着手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简直是胡闹!”

张太监很是对得起他名字里的“精忠”二字,不好说他一心一意要当个怎么样名垂青史的好太监吧,至少他不想让这样过于极端的斗争风气,充斥本就已经竞争激烈的宦官内部,他希望大家能同心戮力地辅佐明君。

如今想来,池宁叹了一口气,他师父大约真的是个很好的太监吧。

可惜,他心里再那么努力地装着大启和皇帝,又能怎么样呢?他又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奸宦”、“阉党”、“专权擅势”的骂名,就像是一顶顶的大帽子,被扣在了所有随天和帝消失的太监身上。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辱骂张精忠等人就是朝堂的政治正确,参他们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连起来大概能从雍畿一路排到江左。

好人总是不能长命。

所以,池宁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他是坚决不能当这个好人的,弃善从恶,方得始终。

钱小玉培养“斗士”的能力没话说,池宁觉得他完全可以把钱小玉那套改头换面一番之后,拿来用在应选的培养上。

于是很快的,这一届的应选们就接到了一个消息。

从今天开始,三天一次小考,全程模拟一个月后的四选,只有前三可以住到小北宫的正宫,其余人等按照名次挑选东西厢房,耳房以及倒座房。

池宁多少对钱小玉的理论进行了一些改善,好比,他并没有设置惩罚措施,只是让拔得头筹和名列前茅的应选,可以分配到更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输了没什么损失,赢了则会得到更好的待遇。这么一想,拼一把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当天就展开了第一轮比试,不少应选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入状态,池宁也不见生气,只是给了李石美一个眼神,让他在接下来的培训里努力挑起其他人之间的“战争”。

“若实在是有人不愿意呢?”李石美找池宁请示。

也不是所有的应选都有那个进取心的,有些人确实是被当地县府为了自身政绩强制选送进来的。

“那当然就算了呀。”池宁奇怪地看了眼李石美,好像有点不明白他这个聪明人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傻问题。

如果池宁想要所有人都参与宫斗,那他又为什么不惩罚名次落后的人呢?他就是为了给这些不愿意的人,一个自污淘汰的渠道。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一直输就可以了,

“强扭的瓜不甜,你没听说过吗?”

李石美也被问得一愣,老老实实的说了心里话:“为什么要管瓜甜不甜?这件事的乐趣不就在强扭的过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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