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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己度人,他们继续拱火。

“您自己品品,一个是价值连城的远山香,一个就是这点子吃食,这是亲师弟能干得出来的事?那香但凡给您留个指甲缝,都不知道能买几车粮食了。”说话的人,真正算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仿佛快要替江之为义愤填膺而死。

江之为:“???远山香是我师父一分为三留给我们仨的,我也有啊,为什么要师弟的?”

这点是不是真的,不好说,属于江之为的条件反射。不管多贵重的东西,只要来路容易被人说道,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他们三兄弟就会不约而同地说成是他们师父留下来的。张太监是个好公公,但好公公与巨富之间并无非此即彼的关系,也没人会信张精忠什么都没有留下。

所以,不管池宁等人拿出什么来说是师父的遗赠,都不会让人起疑,只会更加嫉妒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这样的好师父。

留下了泼天财富,还不用给养老送终。

既然是张太监留下的,那池宁把这玩意儿当人情,花的就是自己得到的遗产,旁人也没办法再挑拨了。

但是……

“那他对您也不公平啊,同样是师兄,您还是大师兄呢,人又在京城,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得了缺,他为什么不推荐您,反而非要舍近求远的推荐俞星垂呢?”

池宁推荐俞星垂接任内官监掌印的风声,最终还是在宫里不胫而走,新帝没想着替池宁保密,池宁本人也没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不能说的秘密。

江之为的脸色终于变了,有郁结,有难堪,更多的还是愤怒。

挑拨之人以为自己终于踩到了点子上,还没有来得及乘胜追击,就被江之为一巴掌扣着后脑勺,狠狠地给拍在了桌面上,脸都差点给拍平了。谁也没想到江之为会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群姐姐妹妹习惯了不动粗的宦官,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杀人啦!”“救命救命救命呀!”

江之为却趁着酒劲儿大发,死死地摁着那个人,逼问他:“仙仙的大名也是你配叫的?!”

被摁在桌上的宦官,到现在都没办法挣脱江之为,他真的有那么一股子怪力气。等好不容易被扯着头发拽起来之后,又是哐哐地被连续撞回桌面。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只能含糊不清地高喊:“我错了,我错了,是俞爷,俞爷。”

别人都有点不敢接近酒品看似不太好的江之为,有人喝醉了脱衣裸奔,有人喝醉了还要说自己没醉,江之为喝醉了这是要杀人啊!

以及……

您愤怒的点竟然是对方没有尊敬你二师弟,就完全没有听前面的吗?

江之为当然听到了前面的屁话,所以他才会如此生气啊。他是脑子不好,但对方已经把说池宁坏话这事摆明成这个模样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毕竟不是个真傻子。

他绝不允许有人这么诋毁自己的师弟!

这些人来挑拨,肯定是居心不良的坏人。对付坏人,以暴制暴有错吗?至少在江之为接受到的教育里,是没有错的。

那人的门牙最后都被磕掉了,嘴唇上都是血。

江之为这才被拉着放开了人。

于是,俞星垂的马车队伍步入京城的第一天,他最先接到的不是什么热情的招待,也不是刻骨的相思,而是大师兄江之为因酒后寻衅滋事,差点杀人而蹲了局子的求救。

“仙仙,救我。”江之为酒醒后,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起点,他人生之中离不开的诏狱。他对昨晚是有记忆的,倒也不后悔,就是有点怕池宁说他做事不过脑子,他之前已经指天发誓和师弟保证过,三个月内再进诏狱他就是小狗,“我不想当小狗。”

俞星垂:“???”

池宁此时确实还不知道他大师兄的事,哪怕他已经算是东厂的半个主人了,但毕竟正式的调令还没有下来。西厂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马文即将走马上任,最近也是春风得意得很。只是这提督之位一日没有确定给马文,他就一日不敢放心让池宁坐上东厂提督的位置。

两个冤家在钱小玉家的大门口,狭路相逢,今天他们都是祝寿人。

马文虽然有点不喜欢钱小玉的娘娘腔做派,但他们同出暮陈一派,在这种时候还是讲究个攻守同盟的。最主要的是,钱小玉现在是暮陈一派的领头羊,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他虽然不服气,却要做出个面子给外人看,免得别人觉得他才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见到池宁时,马太监就忍不住刺了句:“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啊?临公公,大忙人啊,真稀罕能在这儿见到您。”

是个人都知道,池宁最近闲得是没蛋也疼,新帝对他的防备是很全面的,没了选婚,没了掌印,他依旧只是个总理事太监。在新任的内官监掌印从蜀地回京述职之前,内官监暂时由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尚尔给兼管了。

尚尔与池宁有些师父辈的香火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尚尔也没有办法违背新帝想要晾着池宁的心,只能暗中放水,尽可能让池宁在自己的小院里过得舒坦些。

但池宁并不是那种生活舒坦了,心就也能舒坦的类型。更不用提他怕被新帝抓到把柄,至今都没有回过家。

整日困在值房里,又能有多少快乐呢?

池宁皮笑肉不笑地回马文:“最近确实挺忙的,忙着收拾掌印的院子,好好的地方,都被周海娃这个罪阉给糟蹋了。”

周海娃因蛊惑陈家,而被发配到了旧都金陵。

当然,罪名肯定不是“蛊惑陈家”,而是私造印章,他造个一次两次不容易被人发现,次数多了肯定要出问题。正好被新帝拿来当由头,龙威震怒,丢掉官帽。

大启迁过都,早前的都城是金陵,后来才迁到了雍畿。但金陵这个旧都还是保留了六部和十二监,与雍畿的配置近乎一模一样。不管是对于太监还是大臣来说,被打发到旧都去当官,那几乎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养老了。

大启的宦官很少有被重罚的,真正死的那几个,基本都是已经到了造反的程度。一般来说,不管犯事多大,万岁爷都会念及旧情,把他们统一发配金陵。

池宁当初就差点去当了金陵内官监的掌印。后来也是多方周旋,才让他从金陵给换到了江左,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周海娃就没那么幸运了,马文不会为他奔走,新帝和陈家彻底恼了他,等待他的就是早早地结束政治生涯,退出京师的舞台。

马文不管周海娃是一回事,但听到周海娃被这样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如何,周海娃身上都烙印着属于马文的鲜明印记,池宁不仅让马文不得不弃车保帅地自断一臂,还要他在今日听到这些难堪的旧事被重提,那种羞辱感是无法形容的,马文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当众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马文伸出手,指着池宁。

池宁却已经不想再奉陪,和马文打机锋、耍嘴皮子了。真没意思。是男人,就直接开干,早点鼓捣好西厂,咱们来碰一碰啊!

东西两厂的互相制衡,是池宁提出来的,也是池宁日后一个重要的晋升道具,他是发自真心地希望马文能早点搞起来的。可惜,不管是马文还是新帝,都磨叽的很,瞻前顾后,难成大器。

钱小玉这一次的寿宴,可谓是大佬云集,不仅新帝、太后、皇后以及新晋最受宠的妃子姬簪都派人送来了礼物,词臣、阁臣也是悉数到场。

其中就包括了如今的内阁首辅王洋。

王洋是天和帝时期的首辅,到了新帝朝还没有被裁撤,因为他是第一个带头反对太后垂帘,扶幼帝登基的。他与钱小玉这个“内相”已经磨合了好几个月,仍……不甚理想。

没想到今天王洋也亲自到了,看来他和钱小玉是要搞合纵连横了。

原君:【他们都讨厌孙二八,大概是要联手狙击他入主司礼监了。】新帝的想法是,他现在信不过其他人,让孙二八暂任御马监的掌印,为他守护大内的安全。司礼监的掌印就先让钱小玉当着,但早晚是要还给孙二八的。

孙二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在宫中那般横行无忌、目中无人,以他和新帝之间的情分,他是有资本这么搞的。

但是……

钱小玉这种狼灭,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当一个备胎工具人呢?这个司礼监掌印之位他可以坐,可他一旦坐下了,再想让他站起来让开,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新帝最欠缺的就是帝王上岗前的业务培训,很多东西都太想当然了。好比如今,不管钱小玉之前与王洋有多少不合,这一刻他们内外相的组合就是天然的一个捆绑组合,一旦他俩这个同盟达成,就是孙二八的末日了。

钱小玉之前的位置坐得不够稳,主要就是因为他还在和王洋暗中较劲儿,哪怕是内外相,也总要分个孰高孰低。

现在看来是钱小玉赢了。

啊呀,不想了不想了,这都是大佬需要考虑的博弈,与他池宁又有什么关系呢?

池宁:【这话我是不是说得有点酸?】

原君:【自信点,不是有点。】是酸得快溢出来了。

池宁:……但是真的很嫉妒啊啊啊,他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种呼风唤雨的顶级大佬,参与到紧张刺激的朝堂风雨里呢?

【你会成功的,很快。】原君安慰。

【哦?】池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您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帮我一路咒死前面的拦路虎吗?】

【……我可以。但你这样又有什么乐趣呢?你会想要吗?】

【我想要啊,我已经不想努力了。】就很想现在当大佬。

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