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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正?是宫里最安静的时刻。

清妩呆在凤鸣宫侧殿,举着还来得及包扎的那只手,让凝春帮忙擦掉伤口周围干涸的血迹。

“这水脏了, 拿去倒掉。”

她语气与往常一样?,凝春没有察觉异样?, 听话的端着铜盆出去。

关门的瞬间,清妩坐回桌案,抱着盘起的双膝, “我把人支走了, 出来吧。”

裴慕辞极为斯文的撑开窗柩, 优雅的翻身而进,丝毫没有擅闯宫阙的局促。

他拿出葫芦灌装的药瓶,定步站在几步外的距离,将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止血化瘀药, 治你这伤最好了。”

清妩打开药罐闻了闻,又?放下, “世?子从前认识我吗?”

她不忘将氅衣递还给他时, 那对视的深眸中藏着的浓浓情切, 又?宛若罩了层让人看不真切的迷雾, 就好像透过她, 在望另一个人似的。

可她毕竟不如从前会掩藏情绪,稍微递出一个眼神, 裴慕辞便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不由得想去揉揉她的头。

清妩微微仰起头, 避开他的手。

“认识呀。”裴慕辞垂眸瞧着她, 薄唇边的笑意情不自禁的染上了温柔。

小小年纪,警惕性还挺强。

“我见着你时。”他将手比在腰下, “你才这么点高。”

当初他刚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便第一时间在京城创建了赤玉阁,一为收集情报掌握汴京动态,二就是为了在每年敬献珍宝时,传出一幅小公?主的画像。

他时常循着记忆里的模样?拓画,看着稚嫩眉眼逐渐长成熟悉的轮廓。

清妩攥紧双手,溜圆的眼珠有些躲闪。

不对。

若照他说的那样?,她该有四五岁的年纪了,应该记得他才是,为何脑海里只有一股没来由的亲近感?,而没有一点关于他的印象?

裴慕辞双目骤然一深,倏而半俯下身,擒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按。

清妩吃痛,无奈的松开手掌,一只花丝蝴蝶金簪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裴慕辞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半刻,清隽的面容浮上玉泽般的雅润,根本不介意她这般冒犯的举动,反而笑意盈盈,“阿妩现在的功夫敌不过我,还是莫要做这些小动作。”

“疼。”清妩小声嘀咕,乘他放手后,赶紧揉揉自己的手腕。

往日里她若磕碰在哪了,皮肤上定会起一处红痕,可刚刚被?他捏在掌心,分明那般大的力气,居然没留一点痕迹?

裴慕辞还在回味掌心里转瞬即逝的软嫩,随即径直拿过药瓶,摊手去抬她的手腕,“一只手上药定会弄得到处都是,还是我给你上吧。”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清妩远没有原来那般听?话?,他又?舍不得使劲,生生叫她逃脱了去。

“药医不许我随意用药,我得把这药拿给他看过才能用。”

清妩也没明白为什么要给他解释,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了。

“李鹤吗?”裴慕辞耐心很好,可心中也不禁在想,这时候的清妩虽然样?貌还没有长开,背地?里的小心思还是一样?的多。

清妩皱起眉,惊诧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他不是南国的世?子吗?为何会对她身边的人都了如指掌?

窗拢的寒气透过缝隙往内室钻,外院的奴才们按盏点亮了廊边的笼灯,裴慕辞靠近了半步,下颌分明,温良的眉眼里折着清光,浑身都是一番轩然矜贵的出尘之?表。

清妩只在画中见过这般宛若天人的雅致挺拔,风光霁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的模样?,何况方才大庭广众之?下那般维护她,现在又?给她送药,她连茶水都没有招待一杯,实在是不像话?。

清妩走到门边,极为小声地?落了锁,倒茶端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愧疚心作祟,她说了实话?,“不是鹤爷爷,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将军府哥哥,他医术可好哩,不过他们家世?代从军,大将军便不许他学医,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敢让他医病呢。”

她自觉此话?并没有哪里说得不妥,但不知为何,世?子的表情好像突然就阴沉下去了呢?

裴慕辞的确是愣了一下。

哥哥。

她从小唤杜矜唤哥哥?

裴慕辞僵了片刻,立马收了情绪,拿起药瓶,若无其?事道:“我不会害你,来,先?上药。”

清妩左脚绊右脚的缩过去,见他拿起挑药的木棍,小心翼翼的裹上药粉。

那专注认真的神情,像是捧着一块不易求得的和田玉一般。

裴慕辞抬眼,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毫不留情的将木棍按在了她的掌心。

“啊!”

清妩缩手的那一刹那,裴慕辞腕间一转,就把她扯了过来。

曳地?的衣摆搅在一起,清妩分明已经坐在了他怀里,却固执的认为他是按着自己不许逃脱,于是挣扎的更厉害了些。

“好了好了。”裴慕辞腾出力气制住她,拇指扣住纤细的手腕,另外四指压住她不断内蜷的手指,待药膏完全覆盖上红痕之?后,再轻轻往伤口上吹着气。

清妩宛若被?钉住了一般,不是不疼了,而是被?惊呆了。

但他毫无察觉,又?慢慢地?帮她揉开伤口附近的淤青,动作熟练得如同做了许多遍。

清妩从剧痛中缓过劲来,别扭地?瞧着裴慕辞。

或许两?个人之?前真的见过?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吧,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么好呢?

“多谢世?子。”清妩将茶盏推过去,“南方喝不到石竹茶,世?子尝尝。”

裴慕辞从怀里拿出绢帕,仔细擦了指尖不小心沾上的药膏,清妩早从他身上挪下去,视线直直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待裴慕辞端茶轻品,她的注意力又?从手转到了他喉间。

随着低低的一声闷笑,她才回神,接着就发现自己刚刚的目光有多直白。

不过她也不是多扭捏的人,眼睛盯着包扎好的手掌,笑得甜美?,“世?子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宫外来的人——”

裴慕辞挑眉,等着她未尽的话?语。

稍微犹豫之?后,清妩欢喜的搓搓手,“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嘴角上扬,瞳孔里洋溢的暖意,仿佛能融化冬日的寒雪。

裴慕辞默然片刻,眼眸唇角都弯出淡弧,寸寸深邃的瞳底也迸发出细碎的光亮。

听?得此话?,也不枉他最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手背撑在颌侧,指节慢慢摩擦着耳边的皮肤。

所幸,小公?主从小到大的眼光都没有变过。

他这张脸,到底还有用武之?处。

“殿下,我小字元皙。”

清妩被?困在凤鸣宫,极少有出去的机会,下次再遇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于是低低地?唤了一声,“元皙。”

蚊虫般的声音,裴慕辞自然是不满意。

更何况,他没听?到他想听?的那两?个字。

“若陛下说得没错,我不偏不倚,年长殿下七岁。”

年长七岁,怎么都担得起一声“哥哥”吧。

清妩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眼中水光潋滟,竟像是被?占了便宜的可怜模样?。

裴慕辞望着她稚嫩的脸庞,聪明如他,一时也辨别不出她是真不懂他的意思呢,还是装不懂,只能无奈一叹,先?放过她。

“算了,来日方长。”

——

休沐日,清妩在马场行课。

不及马身高的小女孩偏偏选了校场里最高大的悍驹,围着沙场设的障物驭马躲避。

射向场内的羽箭取了箭头,还用绢布包裹了顶端,但场周的士兵得了皇后令,手下丝毫没有留情,若连续被?两?三?支箭打中,身上肯定会留下几日都难以恢复的青斑。

清妩刚策马躲开一箭,紧接着的箭矢竟是直冲着她太阳穴去。

若要强行避开的话?,箭槌砸在马尾,她不一定能控住受惊的马儿躲过接下来的几箭。

她伏身抽剑,欲用剑身挡开木箭。

“嗖”的一声。

一支白色羽绒长剑尖啸而来,锋利的箭头将木箭破成两?半,再牢牢穿进地?里。

观场的众人惊呼连连,正?观望着寻找出处时,疾疾的旋风呼啸而过,踏蹄声下,马嘶长鸣,前蹄离地?昂首,逼停激起的一片迷眼尘土。

通体黑亮的宝马奔雷踏雪,威风凛凛,而座上之?人却是面容皎皎,金丝压边的玄色披风扬在身后,英姿超卓。

裴慕辞勒马停在清妩面前,威武的黑马歪歪脖子,前蹄轮流刮擦着地?面。

“你怎么在这?”清妩与马儿好似一样?的神态,眼珠子里提溜着好奇。

没等到回答,身上骤然一轻,短暂的腾空眩晕后,她被?提去与裴慕辞并乘一骑。

清妩还攥着剑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竟没有第一时间拔剑出手,而是任由他在众目睽睽下做这登徒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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