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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安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最后望着宁晏感慨道,

“说来说去,咱们这群人中最没出息的就是晏儿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支棱起来?”

“就是,”云蕊之在一旁附和道,“我们就等着看燕翎被你降服,你指东他不敢往西。”

宁晏咧嘴一笑,这回倒是没拒绝,大方应道,“我知道了.....”

云蕊之有孩子闹腾,不敢逗留太久,不一会便离开了,片刻,女官来禀,说是驸马已酬过宾客,正往后院来,宁晏于是起身道别,出了门,如月便迎了上来,小丫头被人塞了好几个红包,献宝似的告诉宁晏,宁晏笑道,“你自个儿收着吧。”

戚无忌的院子离着花厅比较远,走了一段,来到上回被戚无双刁难的那个空旷院子,抬眸望去,灯火惶惶的穿堂口立着一人,不正是戚无双么。

如月扶着宁晏脚步一凝,不客气道,“戚姑娘,你拦在此处作甚?”

戚无双没看她,目不斜视跨过门槛,直视宁晏道,“今日是不是你挑拨程毅的媳妇来对付我?”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晏面若冰霜道,“你若还有点脑子,便让开路去。”

戚无双最受不了宁晏眼中的淡漠,“你别在这了装清高,也别以为自己立了功就了不起,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别人之所以对你歌功颂德,处处奉承你,不是因为你宁晏,而是因为翎哥哥....”

戚无双的每一个字宁晏皆不在意,但这声“翎哥哥”却刺了她的耳,

宁晏从来不是软性子,相反,谁触了她底线,她绝不手软,这会儿骨子里那股占有欲便蹭蹭冒了出来,毫无预兆扬起手,一巴掌,清脆而响亮地拍在戚无双面颊,

“滚!”

如月狠狠吃了一惊,她已经很多年不见宁晏亲自动手,连忙往前一站,挡在宁晏跟前,生怕戚无双反击。

戚无双捂着脸,脑子跟被雷轰了一下似的,甚至都忘了痛,她震惊地看着宁晏,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温柔如水的女子,竟然敢打她。

正想破口大骂,忽然感受到身后刮来一阵凉风,她扭头一看,一道身影卓然立在穿堂外,夜风无声猎着他衣摆,他挺拔而英俊。

戚无双已不知多久没见过他,看到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忍不住吸了几口气,眼中的泪绵绵溢出来,她手掌一松,五个手指印清晰映出来,

“燕翎哥哥,你瞧瞧,宁晏竟然动手打我?她先在厅堂怂恿程毅的媳妇埋汰我,刚刚无缘无故又甩我巴掌,我承认我之前有错,因为你娶了她,我不高兴,可这么久了,我什么都没做,她居然在我兄长和公主的婚宴上,堂而皇之打我....”

戚无双委屈地泣不成声。

如月看着燕翎那张冷漠至极的脸,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回过眸来,忐忑地看着宁晏,毕竟上一回在这里,燕翎因为戚家与宁晏生了嫌隙。

宁晏眼神很淡,只是细看,眼底的怒色并未褪去。

如月见宁晏没有解释的意思,她转身昂首挺胸与燕翎道,

“世子,是戚无双冒犯在先,是她拦着少夫人的路不让过去。”

戚无双红着眼指着自己身侧道,“谁说我拦着路,这边这么宽,够你们主仆过去吧。”

如月哽住了。

燕翎脸色木木的,眼前跟蒙了一层雾障似的,几乎看不清戚无双的脸,只听得她在那儿喋喋不休控告宁晏,他今日过来戚府,特意安排人盯着戚无双以防她针对宁晏,不成想跟到了这里。

他嗓音沁凉,“打了你又怎样?”

宁晏应声抬眸,两道目光不期而遇,

燕翎越过门槛来到她跟前,大红的灯芒垂落在她眼眸,她眼神湿漉漉的,颇有些攫人心魄,他垂下眼问她,“哪只手?”

如月已意会出他的意思,连忙将宁晏右手给捧了起来,“是这只手。”

燕翎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了擦右手,将绣帕丢给如月,“扔掉。”

随后牵着宁晏越过戚无双离开了讲武院。

如月看着手里起皱的雪帕,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姑爷这是嫌姑娘脏了手吗?

她趾高气昂地将帕子在戚无双跟前一晃,飞快地追着宁晏离开。

戚无双脚步灌了铅,怔愣在那里,绝无仅有的屈辱涌上心头。

紧紧是燕翎刚刚这一个动作,便将她对他这么多年筑起的爱慕一轰而塌。

这回燕翎兵不血刃拿下乌斯藏,被传为边关的神话,她对这个男人的仰慕达到极点,心想着即便不能嫁给他,她也要当他麾下一名女将,与他并肩作战。

而现在满腔的心思被那个厌烦的眼神给荡涤得干干净净。

是她愚蠢至极,错付了心意。

宁晏被燕翎牵着上了马车,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必与谁解释,轻而易举便明白对方的心思。

感情不到时,他便希望她是一位温文尔雅,得体端方的女子,不希望她被人挑剔。

如今恨不得她作些闹些,能肆无忌惮在他怀里撒娇,别说打人,这会儿她要砍人,他还得亲自给她递刀子。

刚刚宁晏那巴掌何尝不是在昭示,她不喜欢别人喊他翎哥哥,他也不喜欢,那种亲昵的称呼从别的女人嘴里说出来,就跟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看得出来,宁晏这三日在宫里睡得并不好,燕翎将她抱在膝盖上,用薄衾裹她在怀,“你连着三日辛苦了,歇一会儿。”

宁晏双手环抱他的腰身,懒懒赖在他怀里睡过去。

淳安公主为了养精蓄锐,特意在婚车里打了个盹,这会儿精神还不错,戚无忌离开没多久便回了婚房,新婚夫妇各自沐浴换了寝衣坐在床榻,你看我,我看你,心情略有几分奇妙。

早在榆林,二人便有擦枪走火之时,淳安公主逮着了机会便压住戚无忌去亲他,亲着亲着戚无忌受不了便将她推开,眼下二人也不是那等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都很压得住场子。

淳安往床榻当中一坐,环顾宽敞的婚床,笑眯眯问,“我睡里面,还是你睡里面?”

戚无忌双手搭在膝盖上,屈腿坐着,神色如常道,“当然是殿下睡里边,臣睡外边,好方便臣伺候殿下。”

“嗯,言之有理。”

淳安公主便往里侧挪了挪,红烛摇曳,透过薄薄的红帐洒了进来,流光浮动,婉约如纱,她四处摸索着瞧瞧是否还有没捡干净的花生干果一类。

戚无忌双目追随她,整一日人都有些飘乎,当初守望长大的姑娘如今成了他的枕边人,淳安公主寻了一圈没寻到,松了一口气。

戚无忌却知她并不如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

“殿下累了一日,臣伺候您歇着?”

淳安公主听到“伺候”二字,面色稍稍有些发烫,幸在那帘帐光色朦胧,处处红光涌动,倒也看不出来,她极其镇定躺了下来,“好....”

正当戚无忌也要躺下时,外头传来韩公公说话声,紧接着三下长两下短的敲门声响起,戚无忌轻轻撩起帘帐,扬声道,“何事?”

韩公公抱着拂尘立在门口,尽量将嗓音压得低沉些,“公主殿下,驸马,陛下赏有一物,因奴婢办事不力,一时耽搁了故而此时才送来。”

实在是刚刚那物装在一个硕大的红漆箱盒里,他又没来得及交待小太监,戚家的人径直将这玩意儿送去厢房堆着,淳安公主嫁妆丰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那箱盒给寻出,紧赶着送来。

淳安觉得事有蹊跷,韩公公一路服侍她长大,从来不是莽撞之人,这会儿来打搅,怕是有要事。

夫妻两个勉强穿戴一番重新钻出来。

却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把椅子搁在屋中,又利索地出去了。

淳安打量一番,瞠目结舌道,“这是何物?”

这椅子不像椅子,躺椅不像躺椅的,摇摇晃晃,诡异得很。

韩公公不敢去看戚无忌的脸色,轻声掩嘴道,“这是陛下所赐的春风凤鸾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