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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傻了:“这比话本子里写的还狠啊……”

“幸亏少君越大越像生父,十岁之后父子俩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些风言风语才渐渐消退。”游观月捶胸顿足,活像差点被戴绿帽子的是自己。

蔡昭喃喃道:“难怪他以前说‘那位长辈’自私卑劣令人鄙薄,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孙夫人难道就不想想风言风语之下,才几岁大的孩子该有多难堪多惶恐么?”

说的更难听些,就算慕清晏真是聂喆的骨肉,可聂喆已有嫡出的亲生子,慕清晏这样说不清楚血统的私生子又能有什么地位?

孙若水这女人真是全然只顾自己,分毫不顾别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蔡昭忽问。

游观月一怔后忙道:“卑职姓游,名观月。”

“好,游观月,下回要说话就好好说,别挤眼泪了,太假了,我看着眼晕。”

游观月张大了嘴,“这这这,风姑娘您误会了,卑职,卑职……”

蔡昭微笑:“别啰嗦了,我是看戏文长大的,真哭假哭我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

她又道,“不过,我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因为事关慕少君,你没这么大胆量编造他的事。”

游观月刚吊起来的一口气,又落了回去。

蔡昭:“现在,告诉我你家少君去哪儿了?”

游观月再不敢轻忽眼前的小姑娘,连忙道:“少君虽然没说,但我猜他是去见姑娘的师兄代少侠了。”

“好极了,指路吧。”

……

蔡昭推门进去时,慕清晏刚听宋郁之说完对紫玉金葵的猜测。

他此刻又换了一副面孔,清雅温文,言辞有礼,仿佛一位热心待客的主人——就是脸上的微笑假的要命,不过除了蔡昭也没人看得出来。

“哟,昭昭来了,是怕我吃了你家三师兄么。”慕清晏笑意发冷。

蔡昭不想理这疯子,径直坐到桌旁:“三师兄,你将紫玉金葵的事都说了?”

宋郁之点点头,“都说了。慕少君正问道紫玉金葵的用处。”

他是自小端方严正,便一五一十的坦诚起来,“其实幽冥寒气并不难解,只消以至阳至刚的内力冲击经脉,便可驱除幽冥寒气留下的寒毒——然而难就难在这个度上。”

“我那位堂伯父便是折在这上头了。他请数位内力高深的本家长辈一齐运功为他冲脉,最后,幽冥寒气的寒毒是祛了,但他却丹田积热太过,数股内力相冲相克。堂伯父拼尽全力抑制亦不可行,最后走火入魔而死。”

“我细细研读典籍,发觉紫玉金葵恰能化解此劫,驱除幽冥寒气后将多余真气慢慢导出丹田,即可无碍。若我猜的不错,多年前蔡平殊女侠便是如此替石二侠疗伤的。”

蔡昭忧虑道:“话是怎么说,不过三师兄也只是猜测,不知行不行得通。”

“试试看就知道了。”慕清晏眉头一挑,“不过得等除掉聂喆之后,如今他还占着极乐宫,我可取不出紫玉金葵来。”

“既然如此,若慕少君不弃,在下愿助慕少君一臂之力,尽早驱除聂喆。”宋郁之拱手。

慕清晏轻笑一声,计上心来:“我以为你们北宸六派特别愿意聂喆继续当教主呢。有那么一个窝囊废在,北宸六派这十几年来不但风平浪静,还不断扩张势力。怎么,如今宋少侠为了恢复内力,也顾不得天下大局了?”

蔡昭低头咬唇,忍住不替宋郁之辩驳,免得再度惹翻这疯子。

不料宋郁之没有半分难堪,反而认真解释起来:“正如慕少君所言,不止北宸六派,便是其他武林正道也都愿意聂喆继续当魔教教主,我亦如此。然而,自从进入瀚海山脉以来,沿途所见皆是惨不堪言之状。”

“聂恒城当年为了修炼魔功残杀无数武林高手,杀人之后随手将尸首炼成了尸傀奴,虽说行径残暴,但究竟炼的是死人。况且一具尸傀奴从炼成算起,不过一年可用,之后便逐渐肉腐骨烂,化作污泥,是以聂恒城并未如何看重尸傀奴的用途。”

“谁知到了聂喆这里,他自己才疏德浅,便不敢重用任何有能之人,为了维持局面,竟将大量活人生生炼成尸傀奴,供他驱使。他不敢招惹教外门派,便向自己教下的百姓下手,简直暴恶歹毒,神人共愤。如此奸贼,不除何安。”

“北宸六派不能为了自身安宁,就让无辜百姓遭受残害——哪怕是瀚海山脉的百姓。等回去我便将此地情形告知尊长,我相信师父以及各位长辈也会赞成郁之的做法。”

这番话说的虽然平淡,却字字掷地有声。

“三师兄,你说的对!”蔡昭听的两眼冒光,“不过,回禀长辈的事情咱们还是在商量商量……”

慕清晏心头酸气直冒,脸上不动声色:“若是聂喆没有炼制尸傀奴呢?除了聂喆,换上我这样喜怒无常的新教主,宋少侠还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宋郁之肃然:“郁之宁愿功力尽废,此生耕读乡间。”

“三师兄!”蔡昭好生感动,敬仰之意溢于言表,“你来我们落英谷吧,那里四季如春,最适宜耕读隐居了!”

慕清晏眉间一片阴郁:“来什么来,人家有未婚妻的,轮得到你张罗耕读之地么!”

低吼完女孩,他转头又是假笑,“话说回来,宋少侠居然还未解除婚约,倒令我十分惊奇。因我听人说,自你中了幽冥寒气之后戚大小姐对你愈发冷落,反而与戴少侠出双入对。”

“我都知道。”宋郁之坦然道,“凌波不止是我的师妹,还是我的表妹,便是做不成夫妻,我也不希望她背上‘于我危难之时解除婚约’的恶名。等将来我复原,自会禀告师父,解除婚约。离弃婚约的罪名,我自己承担即可。”

“三师兄真是一位君子啊。”蔡昭愈发敬佩。

慕清晏板着脸,“我以为宋少侠还是早些解除婚约的好……”

“人家的婚约什么时候想解除关你什么事!”蔡昭忍无可忍。

慕清晏反唇相讥,“你不用护的这么紧,既然宋少侠既有江湖阅历又有的是钱,你跟着他走了一路,怎么饥一顿饱一顿活像入了丐帮!”

蔡昭极力辩解:“瀚海山脉周遭荒芜一片,有银子也没处买啊!”

“是我顾虑不周,让昭昭师妹受苦了。”宋郁之便是道歉也昂首直视,一派磊落。

慕清晏还欲再说,蔡昭赶紧打断了他,“三师兄旧伤未愈需要休息,咱们还是先告退吧!”说着就急急忙忙的拖着他离开此屋,走前还不忘给宋郁之关上门。

两人拉拉扯扯走了二三十步,慕清晏怒甩长袖,站住后道,“你扯我出来做什么,怕我气死宋郁之么?”

“别逗了,我是怕你被三师兄气死!”蔡昭双手叉腰,“三师兄心无旁骛,光明磊落,你说什么都难不倒他,反而把自己气个半死,何必呢!”

慕清晏冷笑连连,“好好好,好一个心无旁骛,光明磊落,我却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性情暴躁,时不时还要发疯,蔡女侠你还是与你志同道合的三师兄尽早离去吧!等我收了极乐宫宝库,自会将紫玉金葵送到你们手上!此地污秽,就不留你们了!”

蔡昭气的浑身发抖,随手抄起一旁高几上的花瓶向着慕清晏后背砸了过去,“你这个混账!走就走!”

慕清晏真气迸发,砰的震碎花瓶,转身向蔡昭隔空虚抓,“不许走!”

蔡昭腰间宛如箍了一只铁爪,被生生拉退数步,她回身反掌击去。慕清晏已数步赶至她身畔,反手去拗她右臂。蔡昭知道他内力远胜自己,便起身花枝般轻轻颠颤一下,顺着他的擒拿之势翻身到他背后。

慕清晏忍不住赞一句,“好俊的身法。”他也不回身,而是弯曲单膝屈背低头,左掌扣蔡昭左腕,右手擒她右臂,将她牢牢贴在自己肩背后方。

蔡昭双足腾空,宛如被慕清晏背在身后,两人耳鬓相接,呼息可闻。便是到了这地步,她也并非没有其他招数,然而眼前刚好是青年男子修长的脖颈,喉结清晰干净,上下微动,她正恨的压根发痒,张口就咬了上去。

慕清晏浑身一震,立刻松手退开。

宋郁之呼啦一声打开大门:“出什么事了,你们…你们怎么了…?”他疑惑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一个捂着侧颈,俊面微红,眸光流动婉转,一个则好像刚从浴桶中捞出来的粉团子,被热水蒸的两颊熏红。两人相对而站,薄怒互瞪。

“没,没事。”还是蔡昭先开了口,“适才不小心打碎了个花瓶,三师兄你赶紧休息吧!”说完她扭头就跑,犹如刚做了贼一般。

慕清晏不声不响的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楼角僻静无人处。

蔡昭忽然转身立定。

慕清晏也驻步。

蔡昭顺了好几息气,才道:“你听到三师兄没有退亲,为什么不高兴?”

慕清晏挺立不语,态度高傲的几近倔强。

“你是在担心我。”蔡昭口气柔和下来,“世道对女子总是更加苛刻些,三师兄有婚约在身,若叫人知道我与他一路同行,受人非议的必然是我。说句年少风流还算好的,更难听的‘不顾廉耻勾引自家师姐的未婚夫’都有。”

女孩微微笑起来,初晨阳光般纯净无暇,“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与三师兄是一前一后不同方向出走的,之后又一路乔装打扮,没人知道的。”

慕清晏眉宇间隐约怒气:“姓宋的知道顾及戚凌波的名声,却不知道顾及你的名声。你既然都知道,还笑的出来!”

蔡昭叹口气:“说句实话,三师兄其实挺钝的,从小到大众星捧月,道理都明白,可有些人情世故,他要过阵子才醒悟。”

“凌波师姐与他再不和睦,毕竟十几年青梅竹马,三师兄自然记得要护她一二。至于我嘛,还得过阵子三师兄才想起来吧。我想过了,所以等事成之后我要到处走走,让三师兄先回去处置婚约。等过个一年半载,我再回青阙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