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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耿团长一手拿鱼一手拿剪刀,两只手上都有鱼腥味,没法伸手,他歪歪头试图用肩膀顶开叶烦的手:“我是团长。咱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叶烦松手:“人家苗苗姐弟三人,还有牛团长的俩孩子,都怕廖政委和牛团长。你猜大宝为啥不怕你?”

耿致晔:“我猜因为庄大姐和刘大姐怕老廖和老牛,你不怕我。”

叶烦:“……真行!什么都能扯到我身上。”

耿致晔笑了笑,眼神示意她把垃圾桶拿过来。叶烦把垃圾桶放他对面,耿致晔把鱼鳞和鱼内脏扔进去:“其实老廖和老牛家都是慈父严母。苗苗怕她爸不是老廖多厉害,而是跟老廖不熟。老廖比我们结婚早,苗苗八岁前都不能随军,也没怎么见过她爸。那时候他在别的地方,回去一趟不方便。好比我跟你相亲前两三年回去一次。”

叶烦一边压水一边问:“牛团长也是?”

耿致晔:“老牛脾气直,听他的意思以前刘大姐更直,比他能打孩子。来到这边怕给老牛丢脸,嫂子收敛多了。”

叶烦仔细想想:“没听说过跟人吵架。”

耿致晔:“怕老牛因为她转业吧。老牛老家穷,桂花嫂子是能出来绝不回去。不过老牛无所谓。用他的话说以前都没饿死,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还能吃不上。”

叶烦:“以前不是大锅饭就是集体公社,或者像岛上争工分,干活就有饭吃。以后不好说。咱们回去那几天,你不也听说了,三天两头开会。”

耿致晔也担心一天一个政策,以后比现在乱:“我们能力有限,守好这个岛就行。叶会计,别让自己太累。你不是对面岛上的观音。干得不开心就辞职,我养你。”

叶烦不禁笑弯了眼:“知道。咱俩相亲那天你就说,不能保证自己天天陪着我,但可以保我衣食无忧。嗳,耿团长,我想问问你,凭我妈一个人工资就能养活她和我,你怎么还敢这么说?”

耿致晔:“跟你比我没多少优势啊。再说了,我丈母娘不让你入伍,也不叫你下乡,不就怕你辛苦,身体受不了?你回去说跟着我不缺吃喝,我丈母娘肯定没意见。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不过现在看来,你早好了啊。”

叶烦:“她紧张过度。因为以前我经常生病吧。几岁跟十几岁的免疫力肯定不一样。我长大了,她对我的担忧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耿致晔:“这么有空操心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陈小慧?”

陈小慧不让她关心啊。陈小慧要是天天跟陶春兰同志撒娇,“妈,我想吃这个,以前在申城没吃过。”或者“妈,我想买那个,同事天天跟我显摆。”陶春兰为了争一口气也得给陈小慧买买买。

陶春兰不是忙着去菜市场就是忙着去百货商店,自然没空关心叶烦。

可是陈小慧不光报喜不报忧,还总觉着自己很聪明,能抗下所有。陶春兰闲着没事自然担心辛苦养大的叶烦。

叶烦不清楚这些事:“陈小慧到妈跟前就二十五岁了,比妈还高一点,看起来不需要她吧。”

耿致晔看着干干净净的鱼问:“怎么吃?”

叶烦朝外面喊“耿大宝”。

大宝打纸炮正起劲,烦的大吼:“干嘛?”

叶烦吓了一跳,问:“你儿子皮痒了?”

耿致晔:“打!”

叶烦朝他身上打一下:“咱俩在一块的时候,大宝叫你抱,你还不耐烦呢。这点小事打孩子,你闲的啊。”瞪一眼他,撑着他的肩膀起身出去,“耿大宝,晚上吃什么?”

大宝:“随便。”

叶烦又朝远处问:“二宝,你呢?”

二宝蹲在地上玩石子,顾不上起来,挥挥小手:“妈妈喜欢的二宝都喜欢。”

叶烦:“……”

回到院里,叶烦就一脸无奈地说:“你闺女那张嘴以后哄死人不偿命!”

耿致晔端着盆过来:“煮汤?”

叶烦:“没买老豆腐。清蒸也没啥味儿。”

耿致晔:“鲜还不够?那红烧,蒸米饭!”

“去部队值班前你就要蒸米饭,那次没吃上,这次又蒸。部队没米?”

耿致晔点头:“有米,没有红烧鱼啊。太费油太麻烦。一些从北方过来的同志吃不惯海鱼,也不会吃鱼。逢吃必卡!”

叶烦见过这样的人——首都海店供销社出纳。今年她跟耿致晔回家探亲在耿家耿致勤就说过出纳,每次都买紫菜、海带或小虾皮解馋。有时候买点即食鱼干。不敢买晒干的鳗鱼。

耿致勤告诉她没刺她也不碰。

叶烦:“也不能做带鱼?”

耿致晔点头:“可以,清蒸,能一眼看清小刺。煮汤就喝汤。你刚才说老豆腐,回头叫他们做点老豆腐。”

叶烦忍不住问:“没自己做过?什么都买需要多少钱啊?”

耿致晔点头:“我想想办法。别的部队养猪,十天半月就能吃几块五花肉,我们最多一个月一次,一人就这么一点。”比划一下,自己都心疼自己。

翌日,到部队,耿致晔就去炊事班,征求班长意见。

天天海鲜吃着听起来很好,可越吃肚子越寡。老班长也受不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才意识到人手不够,请求增加人手。

人手没问题。

总部标准团一千五百人,有的两千人。耿致晔有两千多人。耿致晔起初也不知道这么多。到岛上拿到名册,驾驶班,炊事班,通讯班等等,加一起,他才意识到这是加强独立团配置。耿致晔挺高兴,可随之而来的是补给问题。岛上山多地少,他不能跟老百姓争田地,只能想办法节流。可是有巡防任务,也不能把兵瘦的风一吹就倒。

耿致晔问班长:“十人够吗?”

班长:“炸山开荒?少了。”

耿致晔想说什么,到嘴边忘了,抬抬手:“你容我想想。对了,沙地能种菜吧?”

老班长农村人,会种菜,下意识点头:“可以。不——团长,您说的沙地还是海滩?”

耿致晔:“当然是海滩!”

老班长张张嘴,十分想说,不怪以前有人说你少爷兵:“团长,海水咸的。您家用盐水浇菜?还有。大潮的时候怎么办?喂海龙王?”

耿致晔有点尴尬,可他是团长,必须不能承认自己无知:“不懂就不懂。还有理?你等着!我找个懂行的。”说完看到有辆运输车闲着,他开车回家。

中秋节过了,鸭毛鹅毛也卖了,叶会计暂时不用去食品厂,她一定在家。

果然,耿致晔到家,叶烦在院里拾掇菜地。除了她还有刘桂花、庄秋月和万思芹,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烦有三亩地。其实叶烦家整个院子不到两分。

耿致晔进院,叶烦就问:“出什么事了?”

庄秋月也忍不住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耿致晔:“没多大事。烦烦,你说沙地能种这些东西吗?”指着菜地。

四人一起点头。

万思芹先反应过来:“您说沙滩吧?”

叶烦:“沙滩怎么——”忽然想到前世无意间看过的一个报道,“可以。”

三个巧妇不约而同地看着她,心说大小姐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耿致晔笑了,叶烦烦果然没让他失望。

刘桂花不禁问:“怎么种?叶会计,你做生意,咱们几个,包括耿团长加一起都不如你。要说家里地里这些活,三个你也不如我一个。”

叶烦:“直接种肯定不行。”问耿致晔,“扫墓的时候是不是清理出很多沤烂的泥和树叶?”拔掉一颗刚长出来的小青菜,“你看,根就这么点。长大顶多十公分。你把烈士坟周边的淤泥树叶清理一下,垫二十公分不就行了?不够的话拉山皮啊。虽然有石头,种的时候小心一点也不会弄伤锄头。算着时间播种,每月都有菜。要是种的多,还可以养几头猪。”

叶烦没下过地种过田,这一点耿致晔很确定,保险起见又问庄、刘、万三人怎么看。

刘桂花感叹道:“还是叶会计脑子灵活。”

叶烦:“还可以弄个沼泽池改良培肥土壤。你不懂可以进城请专家。对了,先问问各大队有没有这方面专家。有一次听山西大队队长说,有几个省城来的专家被下放到隔壁大队。你去看看?”

耿致晔点头:“我过去问问。办法可行回头给你记一功。”

叶烦白了他一眼:“你给我颁奖?”

耿致晔摆摆手:“到时候再说。”

叶烦嘀咕:“又给我画饼。”

刘桂花没听懂:“啥意思?”

叶烦:“画的饼,好看不能吃。”

刘桂花乐了:“你不是叫他养猪?叫他给你一块五花肉。”

叶烦不吃也不会贪公家的东西:“再说吧。嫂子,现在可以种白菜了吧?”

几人立刻教她种菜。

去年叶烦收拾菜地,几人没这么热情。不过叶烦也不怨,以前也不熟,而且又没什么亲戚关系,也不指望耿致晔帮她们丈夫升官发财,没理由帮她。

再说耿致晔,驱车八公里到横山岛北端,找到下放专家,也不问人家干嘛的就叫人上车。等到山西大队横山岛最东南,运输车快坐满了。

一车人面面相觑,心里很不安,气氛很压抑,无人敢出声,就怕新的折磨等着他们。

耿致晔自然不能把人拉进部队。开到部队另一边,有大片沙滩山地的地方,耿致晔停车,请众人下来。

耿致晔没有大声呵斥,而且只有他一人,众人稍微安心。等耿致晔说他打算在这边种菜养猪,一群人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