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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烦使劲推开他:“一边儿去!”

耿致晔去厨房端热水,两人泡脚。

翌日周末,叶烦领着大宝二宝上山摘橘子。

以前山上橘子树野蛮生长,结出的橘子有甜有酸。去年和今年农业专家认真指点社员补肥修剪,无法拯救的果树直接砍掉,以至于这两年结的比以前多,也不怕吃到酸的苦的。

叶烦挑几个不好看的放二宝包里。二宝嫌弃:“妈妈,我不要这样的。坏了!”掏出来塞给她,“给爸爸吃。”

叶烦想笑:“真疼你爸。你个啥也不懂的。知道为啥不好看?”

大宝:“虫吃的。橘子皮厚没咬烂。”

叶烦又问:“虫子聪明吗?比如咱家菜地里的,是不是哪个鲜嫩虫子吃哪个?”

大宝恍然大悟:“这种橘子甜?”

叶烦摇摇头:“不一定。看生长环境。如果这些橘子朝阳,应该长得好却没长好,说明有什么东西影响。看看橘子皮,金黄金黄,说明晒够太阳。”掰开一个,“果然很甜。”塞大宝二宝嘴里两瓣橘子,“虽说相由心生,嘴脸丑陋的人心不怎么好,但也没那么绝对。好看的也有可能是大骗子。利用你们对他的喜欢把你们骗走卖了。”

俩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廖苗苗在母子三人身后摘桔子,闻言小声问她妈:“大宝和二宝能听懂吗?”

庄秋月:“现在不懂,过两年长大点就懂了。”朝叶烦看一下,见她继续剪橘子,“还是人家会教孩子。我就知道提醒你别被人骗。”

万思芹拎着篮子过来:“我也是。亏我还读过几年女校。”

庄秋月吓一跳,“你——来了?”

万思芹以前不爱跟人打交道,嫌人家说东道西,成天不干正事。不干正事的刘桂花的鸭毛鹅毛卖了八十块钱,万思芹羡慕,不得不对其他人改观。

万思芹不像刘桂花自来熟,不好意思说她听说今年橘子甜,也来摘几个尝尝,就说她家几个孩子见苗苗、大宝都上山,也闹着上山。

庄秋月:“小妹也是看到大宝上山闹着要上山。咱先帮他们摘,回头皮不好看的挑出来就够咱们吃的。”

万思芹不禁问:“叶会计不是说不好看的也甜?”

庄秋月:“北方人不懂啊。再说了,要是买去走亲戚,人家宁愿要好看不好吃的。”

去年收橘子的时候,万思芹看到庄秋月拎回来很多,还在心里犯嘀咕,人家辛苦种的,她也好意思。此刻,万思芹有点不自在,担心庄秋月看出自己曾嫌弃过她贪嘴。“我去那边看看。”指着远处的树。

庄秋月点头:“这边我和苗苗俩就够了。”

廖苗苗爬上树:“妈,你在下面接。”

大宝回头看一下,“妈,我去树上摘!”

叶烦把他按回去:“你爬到树上才有我高,我伸手就摘到,要你多此一举?”剪掉几个,“篮子!”

大宝气鼓鼓地拉过篮子:“妈妈,你不要太凶。凶就不好看了。”

叶烦:“凶和好不好看有关系?”

大宝点头:“面目狰狞,多丑啊。”

叶烦好奇地问:“哪儿看的成语?”

大宝:“我好学不行啊?”

叶烦懒得跟他废话,让他看着二宝。大宝想说不用看,一扭头,妹妹不见了。大宝很慌,就要喊妈妈,二宝从一个社员身后出来。大宝松了口气,过去拉住二宝就训:“不许乱跑!”

二宝见他很生气,把橘子递过去:“哥哥,我给你找的。”

“没用。就该找个绳子把你的手跟我的手绑一起。”大宝瞪着眼睛说,“再乱跑把你关家里。”

叶烦心说,你这么会说,平时也没见你听话。“大宝,问妹妹累不累。累的话坐下歇会儿。”

大宝看着妹妹,累不累啊?

二宝点点头。大宝找个有很多树叶的地方,和妹妹坐下吃橘子。

叶烦剪六篮子,累一身汗,便拿着一兜子歪瓜裂枣领着大宝二宝下山。到山下看到苏远航拿着本子过称,叶烦叫大宝二宝等一下,她跟苏远航说几句话。

正在过称的社员闻言就说:“你们先聊。”

叶烦走过去:“不是什么大事。苏远航,先摘一火车皮。明天出货你跟过去,到市里打电话问问申城供销社要不要橘子。回头叫苏运城和苏多福随身带二十斤,让申城供销社的人在车站尝尝。”

苏远航:“首都都不够卖的,还卖给申城?”

叶烦问社员:“今年比去年收成好?”

社员点头。

叶烦:“去年卖给首都多少,今年还给他们多少。多出来的莲子和橘子都卖给申城供销社。首都离咱们太远,从长远看还是要跟申城搞好关系。要是服装厂的人吃到咱们的橘子和莲子又想起咱们,明年一定会找上门收鸭毛鹅毛。还有,不能长途运输的杨梅或枇杷,能凑够一车,运到申城也合算。”

社员忍不住说:“远航,叶会计说得对。申城市民也有钱。就说枇杷和杨梅,下午摘,晚上装车,到第二天早上不耽误卖。要是运到首都,在车里一天一夜肯定捂坏。”

叶烦:“不过这种事也不长久。还是要有厂房,发展自己特色。比如生产鱼罐头。虾皮、紫菜,干鳗鱼那些东西,一斤半斤,一条两条包起来。成本增加一点,卖贵点也有人买来走亲戚。现在几乎都是买回去自家吃。”

苏远航不禁说:“咱们没钱啊。”

叶烦:“明年找个机会,你打报告,叫上面把咱们这几年上交的钱全吐出来。”

社员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叶会计,不——你,这事再考虑考虑。吃到嘴的东西吐出来不太可能。别最后钱没要回来,您还被开除。我们这几年攒了点钱,不着急。”

挑着橘子下来的社员也说:“叶会计,现在家家都有点余钱,明年东西没人买,我们也饿不着。厂房过两年建也没事。”

叶烦心说不在改革开放前把厂房弄出来,再找上面要钱,上面一定会叫社员自己想办法。“我就随口一说。也没说过了年就打报告。可能明年年底。看你们吓的。”叶烦笑着摇摇头,“忙吧。二宝困了,我先回家。”

几个社员等叶烦走远就劝苏远航:“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远航:“叶会计走一步看十步,听她的没错。再说了,叶会计也不是谁想开就开的。”

社员们想到叶会计父兄很厉害。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几个社员还是叫苏远航劝劝叶烦,实在劝不住就找苏多福问问,他以前经常跑生意,懂得多,他也赞同,这厂房就能建。

苏多福当然赞同修厂房。食品厂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走不远。除非就赚几年钱。叶烦过几年肯定会随耿致晔调走,她现在要建厂房,完全为了岛民长远考虑。

等苏多福和苏运城从首都回来,叶烦把钱分下去,就叫苏远航备一车橘子、莲子和海味送往申城。

货发出去,叶烦趁着大宝二宝在学校不用照顾,她骑着三蹦子,载着苏多福和苏运城到横山岛最中间的五星大队:“这个大队没有码头,不像莲花大队有莲藕,也不像南边几个大队可以种水果,回头就把厂房设在这边。”

苏多福:“这边水多,可以养鸡鸭鹅。鸡蛋鸭蛋可以做皮蛋,也可以做咸蛋,鸭毛鹅毛可以卖。”

叶烦:“岸上供销社要活的鸡鸭鹅,社员还舍得三天两头杀鸭宰鹅收集毛吗?”

苏多福摇头:“八月十五前,供销社同志就跟我抱怨,要不是担心有人告黑状,他们就要活的。一天卖不完也不用担心放臭。”

叶烦:“这边好像也有点山地,山上种的什么?”

苏运城:“我来过,以前是野杨梅,个头很大,比鹌鹑蛋大,但是酸的很。”

叶烦:“不是有农业专家吗?这个时候不用,等他们回城再请?人家还愿意回来啊?有没有枇杷?横山岛最大问题就是没特色。苏运城,我当时为什么收你?”

苏运城想想:“说我年轻,能一天一夜不睡觉?”

叶烦看向苏多福。

苏多福:“我做过生意,会跟人打交道?”

叶烦:“这就是你们特长。咱们要能种出无籽的橘子,核小果大的枇杷,乒乓球大又甜的杨梅,谁还搞食品厂。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

俩人还没见过整棵树都没籽的橘子,也没见过乒乓球大的杨梅。俩人相视一眼,苏多福开口说:“叶会计,梦想不是空想。”

叶烦:“以前相信一麻袋鸭毛能卖几十块钱吗?”

苏多福只见过鸭毛换糖。谁要跟他说一斤鸭毛能卖一二十块钱,他会说那人做梦。

叶烦:“所以试试啊。”看到不远处的河,“这里不能种莲藕?”

苏运城问过五星大队大队长:“有些地方很深,台风天下大雨能没过莲叶。往海里排工程量太大,靠人挖坑得挖很多年,犯不着。”

叶烦走过去,就像一个大湖泊。她总算明白这么大的岛怎么这么点人。原来可耕地面积真不多。“进村看看吧。”叶烦道。

村里倒是跟其他大队差不多,房屋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的依山而建,有的傍水而修。反正跟北方连成排的村庄不一样。

看一圈没什么特别之处,叶烦从村子另一头出去,经过小桥不由得驻足,单孔青石小桥很有江南特色,“桥有些年头了吧?”

苏多福:“我小时候就在。可能清末修的。”

叶烦:“北边是湖,南边是河,河通往大海?”

苏运城摇头:“其实以前就是个沟。通往哪里不清楚,肯定不是通往大海。以前人都从河里打水。通往大海还怎么喝啊。”

叶烦一时忘记海水是咸的,“走吧。”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不知道可不可行:“苏运城,你好像很了解五星大队?”

苏运城:“我有个初中同学就是这儿的。以前寒暑假不用争工分,经常找他玩。”

叶烦指着北边一望无际的湖:“你说有的地方很深,意思是有些地方很浅?”

以前苏运城跟同学在湖里抓过黄鳝,找过螃蟹,也搞过菱角,采过鸡头米:“以前其实很浅。听我同学说村里人修房子需要土就来这边挖,下雨天把边上的土冲水里,慢慢湖宽,淤泥多的地方浅,淤泥少的地方深。”

叶烦:“如果,来年水稻种下去,除了出海打鱼的人都闲下来,五星大队大队长叫大家挖湖,社员愿意吗?”

苏多福和苏运城都不明白,此番为何,以至于满脸疑惑。

叶烦到路边蹲下,在地上画个圈:“假如这是咱们眼前的湖,淤泥挖出来不往外运,堆在较浅的地方,高出水面就可以种东西。水稻肯定不行,但可以种芋头或红薯。”

苏运城皱眉:“这才多点地啊?”

叶烦起身:“一分地可以收几百斤红薯。够一家人吃几十天。”望着平静的湖面,“不能等老天爷赏饭吃。”

这话苏运城赞同,不禁点头。

苏多福又忍不住想,叶烦要是别人,过几年就走,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别的地方低洼处也可以这样修?”苏多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