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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昼长夜短, 早上五点天就亮了,所以五点多张小明和于小舅从家里出发, 六点左右到城里,这个时候市民刚刚走出家门,看到他们的车干脆找他们买,以至于九点左右就可以收摊。

这个时候去冰棒厂有点早,于小舅和堂弟开车回家,换他小儿子开车载着三个堂兄弟进城。

于小舅的小儿子就是去年叶烦把钱交给他让他交给村长的十八岁少年,叫于宏伟,他把三个堂兄弟放叶烦家就跟叶烦去冰棒厂, 一人拉八箱冰棒。

两人去冰棒厂期间,耿致勤和卉卉带三人去公园。叶烦和于宏伟先到公园卸下来四箱冰棒, 然后叶烦带着于宏伟走街串巷。

两人边卖边往少年宫移。等到少年宫也有十一点半,把孩子扔在少年宫的父母快下班了, 小孩子也渴了, 而能来少年宫的小孩家庭条件都不错, 都有点零花钱, 所以叶烦和于宏伟的车停下小孩就挤上去。

穿着一身旧衣服的大宝被大孩子小朋友挤到后面, 他不禁眨眨眼睛, 难以置信地问:“哥,不是叫我俩卖吗?”

耿犇犇:“看来不需要我俩。”

大宝着急:“那怎么办啊?我刚买一个存钱罐,里头一分钱没有。”

于文桃牵着二宝在他俩身后, 闻言又无语又想笑,谁敢相信叶大小姐的儿子天天想着赚钱, 跟上辈子当了一辈子乞丐似的。

于文桃问:“大宝, 少年宫的人叫你在里面卖冰棒吗?”

大宝忘记问,“我去问问。”

经常来少年宫, 大宝认识几个职工,他也不怕人,到人家跟前就问可不可以在大门两边卖冰棒。

摆摊遭鄙视的年代,一个穿旧衣服的少年突然这么问,职工潜意识认为他家庭困难,犹豫片刻就点头,“你一个人卖啊?”

大宝:“我和我哥。我妈帮我们送过来。我妈在别的地方卖冰棒。”这话到女同志耳朵里直接变成他妈没工作,是社会闲散人员。大宝又说,“上午叫我奶奶看着,我们中午和下午卖,可以吗?姐姐,我请你吃冰棒。”

女同志笑着说:“谢谢。小朋友,你该叫我阿姨。”

“可是你比我妈妈年轻啊。”大宝也不怕他妈进来修理他。

同女同志一道的男同志心说十来岁的孩子的母亲顶多三十五岁,他同志都快四十了却比少年母亲年轻,那少年母亲一定很操劳显老,“小朋友,卖冰棒可以,但是不许大声喧哗。问谁叫你在这里卖的,也不许说我们几个同意了。”

大宝点头:“我就说没人规定不可以在这里卖啊。”

女同志笑着说:“真聪明。上几年级了啊?”

大宝:“再开学我就上初二了。”

女同志惊讶:“你没多大啊?”

大宝:“妈妈说我十一岁半。”

女同志也觉着他十来岁,不可能十四五,“那你很聪明啊,这么小就上初二。”

男同志提醒:“该吃饭了。”

大宝饿了,嘴巴一秃噜就问出:“我们可以去食堂吃饭吗?”

女同志点头:“可以。但是要用钱。我们用饭票便宜。”

大宝心说,幸好,不然多丢脸啊。看来以后不能说太多话,容易失言。大宝先说声谢谢,接着解释:“我们中午坐公交车回家再回来不如在食堂买着吃便宜。”

女同志想想现在的天气,浪费时间还花钱,由衷说道:“你真的很聪明。不应该只想着赚钱。”

大宝:“我要考大学的。”

女同志很是欣慰,拍拍他瘦小的肩膀:“我相信你可以成为国家栋梁。”

大宝点头,他相信他可以。

女同志还没遇到过这么懂事的少年,跟她同事到了食堂还忍不住感叹——穷人孩子早当家。

大宝一蹦一跳到门外,然而他妈和他表叔周围的人只多不少:“奶奶,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于文桃不禁问:“少年宫食堂不是职工食堂吗?”

“外人也可以去,就跟去国营饭店一样。”大宝道。

赶上家长来接小孩,门口人很多,于文桃担心别人看见二宝机灵又可爱伸手把她抱走,就叫犇犇牵着二宝,她去问问叶烦午饭怎么解决。

叶烦:“小勤蒸米饭热馒头,随便做个两个菜,我们回家吃。”朝于宏伟看一下,“他们几个中午在咱家吃,给小勤两块钱。”

于文桃忍不住问:“他们也愿意?”

“小明一个人在小舅家,一次就是一块。他们四个两块钱,咋不愿意?咱家还提供西瓜和茶水呢。”叶烦看到人很多,让大家排队。

于文桃见她这么忙,先带三个孙子孙女去食堂。

少年宫食堂宽阔,还有几个风扇,于文桃很意外,忍不住跟二宝说:“比家里还舒服。回头问问你妈,以后咱们中午就在这里吃。”

二宝嫌外面热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家:“好的。可是,奶奶,哥哥卖冰棒,我在哥哥身边画画,你怎么办啊?”

于文桃:“我有我的去处。”

少年宫里有不少老人,一大半是知识分子,于文桃只听人家聊天都觉着有趣,“二宝,要不奶奶再给你报一门课?下午的。”

二宝摇头:“不要!”

于文桃无语,还以为小丫头很爱学习。

他们吃过饭叶烦和于宏伟还在卖冰棒,于文桃在门口看到两人车旁都有人,很纳闷:“没吃过冰棒吗?”

卖冰棒需要车,至少是自行车,否则背着冰棒箱到公交站牌就累中暑。可是这个年代有条件买自行车的人瞧不上走街串巷卖东西的行当。

八十年代初,街边配有冰箱的店寥寥无几,大家解渴只能靠水。有条件的舍得买个大西瓜或煮绿豆汤。可是这些都没有一口冰下去舒服。

下了班热得浑身难受还要接熊孩子,这个时候谁给她一块冰,谁就是她亲人啊。

叶烦敢一次拉八箱,一箱几百个冰棍,就是仗着市场空白。甭说过五年,再过三年,叶烦都不敢一次拉四箱。

直到十二点半,少年宫外才没什么人。于文桃叫叶烦搬来一箱放门里边,叫她和于宏伟赶紧回家,又叮嘱她回去就喝藿香正气水。

叶烦问:“吃饭了?”

于文桃点头:“在食堂吃的。二宝没啥胃口。”

叶烦:“先别让她吃冰棒。”

“我知道一冷一热容易拉肚子。”

叶烦闻言便放心回家。

到家门口,张小明从张家出来,把钥匙给叶烦:“小勤给卉卉送饭去了。你俩也去吃饭吧。我看着车。”

叶烦放公园八箱——她的和于宏伟的,也是因为这个年代有风扇的人家不多,回家匆匆吃了饭就拿着蒲扇戴着帽子去公园纳凉。

三分钱一个冰棍降暑解渴,还比中暑后喝藿香正气水舒服,所以大爷大妈都愿意来一根。

就在叶烦吃饭的时候,一个大妈带着孙子朝耿卉卉走去:“五分钱两根?”

耿卉卉摇头:“去掉油钱和饭钱,我们一根冰棍赚五厘钱啊。五分钱两根,我们不是白忙活吗?”

“你卖给我两根,卖给别人六分钱。”

卉卉眼神示意她转头,大妈拉下脸,以为卉卉让她哪凉快哪待着去,然后回头一看,几个邻居就在三步之外。

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被邻居听见,大妈脸色微变:“腿怎么这么快。”嘟囔一句,给耿卉卉六分钱。”

少年宫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于文桃坐在冰棒箱旁边快睡着了。

几个职工出来上厕所顺便透透气,看到一个老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困得睁不开眼,就觉着于文桃不容易:“大妈,冰棍怎么卖?”

大宝一下醒过来,发现一位女同志很眼熟:“姐姐,我请你。”

“不用。”

大宝老气横秋地说:“一个冰棍我还请得起。”然后拿四个最便宜的塞给人家。

几个同志不好意思收下,说他妈拉冰棍很辛苦。

大宝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人家发现他妈有三轮摩托觉着被骗,然后生气不许他在这里卖,“也不是很辛苦。我妈跟邻居合买一辆三蹦子,邻居用上午半天,我妈用下午半天。”

于文桃下意识点头:“有车。”

三蹦子很贵,就算出一半钱也是一笔巨款。几人再看看大宝的衣服,洗旧了还不合身,顿时觉着买车的钱是一家人辛辛苦苦攒的。

即便如此,也说明没到需要别人接济的地步。

能拉下脸卖东西,而不是直接乞讨,反而让几位同志高看一眼。

先前认识大宝的女同志说:“这四个算你请我的。我再给同事买五个。”

叶烦料到有人买的多,所以就买一把小塑料袋,其中一沓塞大宝这个箱子里。大宝拿一个袋子给她数五个,耿犇犇收钱。

几位同志索性把九个冰棒都塞袋子里。回到办公室,一人一个,一边吃一边夸门口卖冰棍的小男孩懂事。

叶烦没刻意培养或引导俩孩子,她觉着指望孩子成龙成凤不如自己多攒点家业,届时她老了,儿女不必为生计奔波才有时间照顾她和耿致晔。

二宝有语言天赋,征得二宝同意,叶烦才给她买俄语书。大宝反应快平衡力好,于文桃要给他买滑冰鞋,大宝愿意玩,叶烦才由着她买。

可能大宝在岛上那几年听得最多的就是蜂蜜卖了多少钱,鸭毛鹅毛卖了多少钱,橘子多少钱一斤等等,叶烦又经常教什么都不懂的岛民怎么跟外来人打交道,在家也会说一些,大宝便无师自通。

最让叶烦不可思议的一点便是大宝不觉着赚钱丢人。

下午两点左右,熊孩子的父母上班了,把没人带的熊孩子扔进少年宫,有几个跟大宝上过滑冰课,见着他就问:“耿大宝,你卖冰棒啊?”

耿大宝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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