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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听啊。”一曲完毕,胡立彬手?撑着?下巴,不住回味。

“再来一遍呗。”吴达家里?条件不算太好,没买收音机,他父亲是军区二旅五团三营营长,工资加津贴不光一家五口?用,还要寄一部分回家,有些大件便没有添置。

播放键再次被按下,音乐声继续...飘荡在这方秘密基地,久久盘旋。

顾承安始终没有开口?,似乎也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眼前渐渐浮现?一张白皙的小脸,想起那双杏眼专注盯着?收音机,舍不得挪开眼,眼神缠绵,像是在盯着?什么心爱的宝贝。

“上回我那盘磁带在谁那儿啊?”顾承安冷不丁口?,大伙儿聚在一起听了几回,磁带就借出去?了。

“我我我,在我家。”何松平昂着?头,“我昨晚还偷摸在被窝里?听呢,幸好我妈没发现?,不然一准儿数落我听靡靡之音。明?儿得传给胡立彬。”

“行。”顾承安没太在意,听着?收音机里?动人的歌曲,忆起那个眼神,只?道,“这盘我先?拿回去?听啊。”

“好啊。”

大家自然没意见。

又连着?听了几遍,顾承安将磁带从收音机里?取出来揣进衣兜,刚放进去?就摸到了不一样的触感,将兜里?的异物拿出来一看,是个黄皮信封。

思索一番,顾承安这才想起来,昨天下午收到了一封信,当时他只?来得及看了第一句话就被何松玲叫走了,后头再没想起这事儿。

“哟,安哥,谁给你写的信啊?怎么名儿都写错了。”胡立彬凑过来一看,一眼看见上面的错别字,‘承’写成了‘成’。

“不会是情书吧?”何松平跟着?起哄。

顾承安略带嫌弃地把几人一吧啦,这才继续拿出信纸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韩庆文眉眼带笑看着?顾承安,正和几个兄弟打趣他是不是收到了情书,结果旁边男人的脸色却越来越差,逐渐冷峻,这还是夏日尾巴上呢,周遭像是刮起寒风。

“怎么了?信上说?什么了?”韩庆文正了正身子。

吴达离顾承安最近,探头一看,只?在密密麻麻的狗爬字迹中看见了两个字,扎眼得很,“破鞋,谁是破鞋?”

“啊?怎么了?有人搞破鞋?”胡立彬听到这事儿来了兴趣。

两个月前,附近街道有人搞破鞋,一男一女在外头偷情被抓,男人的原配上门去?逮的人,就在炕上给逮了个正着?。这事儿他还去?围观了,现?在娱乐活动少之又少,出个大新闻,还是丑闻,附近的人谁不好奇?当时就围了个水泄不通,事后还被人嚼舌根嚼了俩月,没个消停。

顾承安猛地收手?,把信纸揉成团攥在手?心,神色冷峻,转头盯着?胡立彬手?里?的火柴盒,冷冷道,“来个火。”

几人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偷摸抽烟,没有瘾,只?是觉得叼着?根烟很带劲,时不时来上几根。

胡立彬划燃火柴,等?着?给顾承安点?烟,却见他将手?里?攥着?的信纸展开,任由昏黄的火苗舔舐上白色信纸,将密密麻麻的字迹一一吞噬。

“安哥!哎,你怎么烧信啊?”胡立彬收回手?,想起刚刚吴达看到的字眼,“怎么了?谁给你写信说?谁是破鞋?真的假的?你烧它干嘛?”

看着?白色信纸化为一摊黑色灰烬,顾承安黑色布鞋撵上去?,踩灭最后一点?火星子。

吐出的话冷冰冰,“不长眼的东西?,来搬弄是非。我先?走了。”

走出去?半步,顾承安又回身扫过众人,语气严肃道,“别往外瞎说?话。”

几人看着?顾承安突然严肃起来,便知道事情不简单,纷纷闭嘴,等?人走远却又凑在一处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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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自家门口?,顾承安面色如常,听见屋里?爷爷奶奶正说?话,老爷子眼看着?快七十一岁大寿,正跟媳妇儿讨要礼物。

“小云,我马上满七十一,你得让我搬回来睡吧。”

老太太瞥他一眼,见着?这个不可?一世惯了的人低声哄自己,嘴角一翘,“看你表现?~”

原来,老两口?最近又出现?了感情危机。前天家里?来了客人,是两人的老战友,六十九岁的前西?南军区第五师师长。

这倒不打紧,只?是当年这人差点?和王采云相上亲,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王采云是野战军区医院一枝花,长得漂亮,性子又好,护士长便琢磨着?给她?介绍对象。还是顾宏凯先?发制人开始追求才抱得美人归。

前天,王采云遇到老相识一时激动就多说?了几句话,老爷子一看就吃醋了,板着?脸和老战友说?话,最后人走了都没缓过劲儿来,嚷嚷着?媳妇儿是不是嫌弃自己年纪大,看上年轻的了。

天知道,这个老战友就比他小两岁,一个六十九,一个七十一。

老太太哪会惯着?这个吃醋的老头,听他说?些不着?四六的话,直接把人赶出屋,分房睡。

趁着?自己即将到寿辰,老爷子顺杆爬,抓紧机会提出回房的要求。

“我那是关心你,你跟我置啥气。”老爷子试图狡辩。

“哼,多大岁数了,还跟个醋坛子似的。”老太太埋汰他一句,却被老头子吧唧一口?亲在脸上,羞得她?脸都快红了。

“哎呀,你干啥!这大白天的!”

“大白天的又咋啦?”老爷子霸气外露,“家里?又没人,我在家亲自己媳妇儿都不成?”

听到这动静,刚进屋的顾承安脚步一顿,抬眼却是见到猫着?腰正下楼的苏茵也僵在了楼梯口?,两人视线对上,显然都听见了客厅两个老人的动静。

苏茵抿嘴一笑,手?指往嘴边放,冲顾承安做出个嘘声的动作,眉眼弯弯,像是只?小狐狸。

顾承安眼底铺满笑意,也不知道是为了客厅爷爷奶奶的日常拌嘴,还是因为迎面撞见的娇美笑容。

再想起刚刚信里?的内容,笑容却又凝固起来。

——“顾成安同志,这事儿按理?说?不该跟你说?的,毕竟我是苏茵三叔,可?不说?吧,我良心过不去?啊。”

——“苏茵,她?就是个破鞋,早和我们公社?民兵连连长的儿子搞在一起了,根本不是黄花大闺女。”

——“我们老苏家都是实诚人,我也是担心你被骗了。”

顾承安读书心思不重,可?记忆力极好,一封信的内容看过便记住,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越想,周遭的温度越低。

苏茵走下楼,和顾爷爷老两口?打了招呼,再看向?顾承安,发觉他心情不大好似的。

果然,年轻时的大佬都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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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茵听着?顾爷爷和王奶奶回忆当年,从前天来拜访老战友的师长聊到了当年参军的岁月,提及苏茵爷爷,更是不胜唏嘘。

“当年我和你爷爷一块儿打鬼子,受伤这种事不提,死都不怕的...”

苏茵喜欢听顾爷爷说?起过去?,好像自己爷爷还在身边似的。

“后来你爷爷带着?你不容易啊,我给他寄信寄钱,他还不收钱,这人就这个犟脾气,气得我骂了他几句,要不是当时军区事情多走不开,我高?低要去?你们那儿埋汰他。”

苏茵莞尔一笑,其实自己爷爷的脾气和顾爷爷挺像,又犟又轴,她?以前听爷爷说?过和顾爷爷爱吵架,可?吵着?吵着?说?起行军打仗的事儿,立马就能和好。

都是直肠子,没太多弯弯绕绕,实在人。

“你和你爷爷在村里?也不容易。”王奶奶越想越心疼,拉着?苏茵的手?,脸上皱纹铺开,一派慈祥模样。

苏茵摇头,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还好,有遮风挡雨的屋子,有吃的就够了。爷爷一直教育我,得脚踏实地,不求多的,平安健康就行。”

“你爷爷是个明?白人。”老太太感叹。

顾承安默不作声,在旁边看着?自己爷爷奶奶和苏茵说?话,苏茵背对着?他,单薄纤瘦的背直挺挺的,两条麻花辫乖顺地搭在脑后,细碎的碎发随风轻轻飘动,伴着?她?动了动身子,说?起过去?的苦日子,却嘴角含笑,瞧着?又乖又温柔。

再念及信里?一句一句言辞激烈的污话,顾承安心口?隐隐发闷,眉心深拧,大步走到沙发旁。

“爷爷,我记得我们院里?之前有谁转业去?了和平县?”顾承安模糊有个印象。

“是,你齐叔转业的,他和茵茵老家一个地方。”

五年前,大院里?和顾老爷子关系不差的齐家人转业离开回了老家,正是苏茵的家乡。

顾承安上邮局一趟,花钱拨通几经周折打听来的电话。

“齐方明?,是我,顾承安。怎么?忘了大院里?这些人了?”

“...行,有机会见。对了,有事儿找你帮个忙,帮我打听一个人,就是你们和平县的,在山岗公社?,姓苏,叫苏建设。你侧面找人问问情况,打听点?实在的过来,尤其是,有没有苛待侄女之类的。”

电话那头的齐方明?满口?应下,当年关系不近不远,可?他在大院就没少被顾承安关照,虽说?如今多年没联系,帮忙打听个人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