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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雨凝望对面的人:“世子,我方才说过的,只是在请求你帮忙。你若愿意,我很是感激,你若不愿,我又岂能勉强?”

“我想说的,便是这些了。应或不应,在于你。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絮雨朝他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自宇文峙身畔走过,随即离去。

一道夜风忽从湖面刮来,横穿长廊,吹得她身上披帛飞舞,轻薄丝料随风猛地扑来,恰卷过他的面脸。瞬间,一股幽冷而馥郁的冰魄香气冲入了他的肺腑,仿佛将他整个人尽数淹没。

宇文峙呼吸一滞,待醒神,那片帛角已是掠过他面卷飞离去。

他不由地追逐着,回过头,盯着那道沿廊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皮微微跳动,眼角越来越红,突然转身,疾步追上,从后猛地攥住她臂,一拉,便将她人牢牢地压在了水廊的一道柱上。

宇文峙的手劲极大,絮雨冷不防被他如此制住,起初的吃惊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她也未挣扎,头靠着身后廊柱,仰面,望向宇文峙那一张向她压来的近得几乎能感觉到他粗重喘息的脸,和他对望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世子,别耍脾气了。”

她柔声道,语气像在哄一个顽童。

宇文峙的眼角登时红得几乎就要滴血。他的喘息也变得越来越是粗重。他紧紧地咬着牙,和她对峙着,既未有下一步,也不肯放开她。

絮雨叹了口气,抬起她还能活动的一臂,搭在他正攥着自己一侧肩膀的手背上,带着那手,令它从肩上脱开。

宇文峙的手被那只柔软的手握住了,顷刻失却所有力气,变得软弱如绵。他颓然地任她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肩上带下,随即松开,彻底离他去了。

“回吧。”她轻声叮嘱。

宇文峙闭了闭目,不再看她,抬头疾步而去。

絮雨目送,随即转回脸,抬目,望向对面。

隔着数道廊柱,那里有道身影。

裴萧元已是将方才的一切都听入耳,收入了目。

就在片刻前,当望见宇文峙追上她,将她禁锢在廊柱上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自隐身的暗处出来,疾步登上水廊。

然而很快,他便又发现,根本无须他做甚,她便已自己脱身出来了。

此刻,当他想再次避开,她又已发现了他,望了过来。在长廊临湖泛起的一片暗荡的水光里,她的身影望去,若一支静静升在月下水畔的凌波芙蕖。

“恕我直言,有时我觉得,兰泰比你更适合公主,做她的良人。”

也不知是怎的,这一刻,裴萧元的心里忽然模模糊糊地浮出了承平今夜说过的这一句话。

他极力压下自己腹胃之中此刻再次泛出的不适之感,定了定神,终还是迈步,朝她走去,停在了她的面前。

“公主见谅,我并未有意偷听。”他解释,“喝了些酒,方才无意走来这里,遇见公主。”

她没有作声,依旧那样看着他。

裴萧元暗暗捏掌为拳,又缓缓地松开。

“兰泰王子确是驸马的不二人选。公主选中良人,臣为公主由衷感到高兴。也请公主放心,今晚你与宇文世子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未听到。”

最后,他沉声说道。

水廊里静默了下去。

“裴郎君,你的脸色不大好。若是身体不适,我叫人送你回去休息。”

良久,他终于听到对面的她开了口,如此说道,语气甚是客气。

“不敢劳烦公主。臣无事。”

“无事便好。我去了,裴郎君也早些回。”

她点了点头,不再停留,转身去了。

裴萧元立着,看她渐去,那宫监杨在恩来迎,她便被人簇拥着,行到水廊的尽头之处,身影彻底消失。

他继续立了片刻,忽然,疾步冲下水廊,一直冲到水边,将今夜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呕出,吐得天昏地暗,直到只剩苦胆水,方停了下来,又就着湖水濯了下面,终于,这才感到人稍稍舒适了些,头却又开始发痛,便就地躺在了湖畔,闭目,想再缓上一缓。

翌日清早,当他醒来之时,一片茫然,有一种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虚幻之感。

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回忆起了昨夜的事。记得他从承平那里出来,带了些醉意,误行至水廊,撞见她召宇文峙。她令他退出大射,好叫兰泰少一个对手。接着,她打发走宇文峙,发现了他……

他陡然清醒过来,心猛一跳,人跟着弹坐而起,环顾四周,意外发现,自己竟不是躺在昨夜醉倒的湖畔,而是身处一间看起来像是殿室的华屋之内。

此刻,他人就在榻上,身上还盖着被。

“郎君你醒了?”

就在他困惑之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起,转头,见青头一溜烟地跑了进来。

“这里哪里?”

裴萧元揉了揉依旧隐隐残留了些抽痛的额,喃喃发问。

“此处是宝光楼!郎君你昨夜醉倒在湖边了!我见你很晚都没回,不放心,到处找,找不到你,正着急呢,遇到杨内侍,他说看到你睡在湖边,便叫人把你抬了进来,我就赶紧来伺候郎君你了!”

裴萧元慢慢吁出一口气,坐着,一动不动。

“郎君你还在发什么愣?”

“大射礼就在今日!”

“很快就要开始了!”

“郎君你还不快去!”

青头早就心急火燎,方才已是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只恨主人未醒,此刻见人终于醒来,自是一连数声,不停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