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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朝廷亦有优待,当地若有朝廷的宅舍,这些官员前去赁住价格会比市价低廉许多。

若是没有,那也会另资助一些钱银,用做赁房的用度。

地方上吏多官少,在州府上的官员便会多许多。

除却府公外,其余官员都在外头赁宅子住。

两人在县门口下的车,一路步行前来官邸上。

这朝外头已然停下了好几辆马车轿子,队伍排的老长。

车马进不去,停在后头的,也只下马车下轿子来步行前去。

验了名帖以后,两人进了官邸,里头已然都热闹起来了。

前来赴宴的人多,不光有二十几名新中榜的秀才,还有县府里的一应官吏。

像是县丞,主簿,典史,教谕,训导,巡检司等等人物,以及还有县中德高望重的士绅。

祁北南瞧着官邸内里,远不如明家宅子敞阔,不过布置的倒是雅致许多。

“恁是甚么人物,怎如此多人围着。”

赵光宗进来就瞅着了园间有个身着月白色稠衣的年轻男子,受人簇拥。

祁北南瞧了一眼,只见那书生头戴冠玉,面容倒也还算清俊,年纪约莫十七八的样子。

他摇摇头,也并不识得。

“赵同窗,来了。”

赵光宗几位县学的同窗,前来打招呼。

“你们来的早。”

“过来不算远,来的就早了些。”

几人寒暄了几句,又互恭贺了对方。

赵光宗与同窗又介绍了祁北南:“这位是我的好友,祁北南,便是此次的小三元案首。”

“久仰大名,今朝可算是见着咱们县里的案首本尊了。”

祁北南亦客气:“往后入了县学,还望诸位同窗多关照。”

闻说案首来了,陆续上来不少人,都前来与祁北南打招呼,想搭上句话儿。

方才那受簇拥的书生身侧的人一时都散了去,转围在了祁北南周围。

那书生望向与诸人谈笑的祁北南,执着扇子的手紧了紧,也抬步走了过去。

“今朝天气闷热,府邸里倒是清凉。”

“是矣,是矣。”

“听闻明员外昨儿送了足足一整车冰来,只为今朝宴上来客得清凉一场。”

祁北南正与诸人说谈时,一道声音拔高介入其间。

祁北南瞧去,正是方才间受簇拥那书生。

他回以一笑,以示友善。

“在下马俊义。”

祁北南回礼,道:“原是马秀才,幸会。”

“祁案首识得我?”

马俊义微有些意外。

祁北南道:“我通揽了红榜,记得马秀才的名字,只是未曾相见。”

马俊义面上起了些笑,又道:“此番院试一甲三人,我们既已会面,不知第三的同学可曾来了,不妨前来一同相见呐。”

“记着似是唤做罗听风。”

这时一书生笑说道:“他一早便来了,还是与我结伴前来的。”

“罗秀才便是一书痴,出门卧家手间俱离不得书。方才我与他说今日来许多同学才子,可要好好结实一番,他与我言《孙子兵法》实在是妙。这会儿八成是又躲在哪处人少的地儿瞧书瞧入了谜。”

诸人闻言,不由得都轻笑了起来。

“这位罗同学,可真是个妙人。”

“诸秀才郎君们,何事这般欢愉呐,可说来教学政大人与我也一道乐乐。”

诸人闻声,只见两位大人相携而来。

一胖一瘦,胖的便是岭县现任知县程县公,瘦的是学政杨大人。

跟在后头些的是县丞吴大人,捐钱买来的官职,地位上,不多高。

一众书生连忙同几位大人做了礼。

“勿要多礼,你们都是县里的好学生,将来朝廷的肱骨。”

程县公笑呵呵道:“辛劳苦读,又赶考,身子劳累。此番来无须拘礼,都自在些。”

“多谢大人体恤。”

“哪一位是今年的案首呐?教瞧瞧。”

程县公巡视了一眼在场的秀才郎君。

祁北南见此,上前一步,与程县公、杨学政、吴县丞一一行了礼。

“学生祁北南不才,见过三位大人。”

程县公瞧见祁北南,上前端住他的胳膊,甚是亲热的将他扶起:“今朝可算得见了人。”

“学政大人,你瞧瞧咱县里的小三元如何呐?”

杨学政捋着胡须赞道:“少年英才,品貌皆俱,好得很。”

“大人谬赞,学生羞愧的不知言了。”

祁北南恭敬道。

“瞧,不单是英才,还谦逊。”

几位大人笑起来,祁北南也微微陪着笑。

“俊义,你父亲身子可还好啊?”

县公夸说完祁北南后,见着一侧立着的马俊义,又关切了一句。

“回县公的话,父亲身子健朗,前些日子学生与父亲书信,他也还让学生与县公、学政大人带好。”

县公点头道:“你这番中了榜,他定然欢喜。”

又在园子说了一晌话,这才唤着移步去厅上吃席。

祁北南与马俊义被县公一左一右唤在身侧,坐在了主桌,陪与县里的要紧人物吃酒说话。

这般宴席,祁北南虽不得甚么趣味,但毕竟是官场浮沉多年之人,应对起来得心应手。

教得县上的大人更是欢喜他。

“小祁,瞧甚呢?”

祁北南闻声,回过头来,笑与县公道:“瞧见个熟人,学生想去敬杯酒。”

县公拍拍他的手:“去罢,左右是游席。”

祁北南端着一盏子酒,起身朝尾间的席上去。

“陈夫子,你可别再躲酒了,瞧你要藏几杯去。”

“我不与你们吃酒,一道撺掇了来骗我。”

陈夫子耍着赖皮躲酒,这桌子酒蒙子,吃酒跟吃水一般。

他要是开了口子吃上一杯,今儿保管讨不得半点好,见他们劝的紧,整想溜去别处,忽得就瞅见身前多了个人。

一抬头,竟是祁北南。

“陈夫子,你怎坐在此般不显眼处,好在学生眼神还算清亮,否则都没瞧见你。”

祁北南脸上挂着笑,道:“学生敬你一盏子酒吃。”

陈夫子看着祁北南,有些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见他还笑眯眯的,更是瘆得慌。

他干干一笑:“还得祁案首敬酒,我何德何能。”

“欸,谁人不晓得陈夫子的能耐,晚生敬你一盏酒是应当的。”

桌子上的吏员不明所以,光只见着陈夫子不吃酒,道:

“陈夫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瞧不起咱这些没功名的大老粗躲咱的酒便罢了。人祁小郎君从县公大人的主桌过来与你敬酒,你怎还端架子。”

“来来,快快吃了这盏子酒。”

桌上兵房吏员倒了满满一大盏子的酒端与陈夫子。

陈夫子瞧着那碗大的盏子,硬着头皮给吃了下去,辣得胃里滚烫。

便是为着躲祁北南,特地坐来这尾席上与这些粗人一桌子,却还教祁北南瞧见了。

他暗叫倒霉,早知如此,就不来吃这宴了。

祁北南见陈夫子吃得额头起汗,道:“天气热,幸是有冰消暑。”

陈夫子扯了扯嘴角:“祁案首说的是。”

“晚生不胜酒力,陈夫子自便。”

祁北南转又笑着与一桌子的人见了礼,道:“小生在县公学政大人那头走不开,还请诸位陪陈夫子多吃几杯。”

“祁案首客气,你放心,咱定然陪好陈夫子。”

祁北南遂才回主桌去。

陈夫子这时候已然不是心里不痛快了,只觉着祁北南这小子吓人得紧。

本想逃席,却教刑房和兵房的吏员拉住:

“哪里去陈夫子,将才我们可都见着了,你分明能吃酒。”

“再与我们吃几盏子,你不吃可就是瞧不起俺们这些没有功名的粗人。”

陈夫子道:“哪里的话,我只是想去如厕。”

“如厕好哇,一口气吃三盏子再去。”

陈夫子教几个吏员拉着,灌吃了好些酒。

席散,从县邸出去,一个没忍住在大门口竟吐了出来。

糟污了一地,县公见了凝紧了眉头,学政脸色不大好看。

“快将他给送回去,没个读书人的样子!”

这朝在县里的文人面前又丢了大脸子。